第六十一章 一段回憶
和絕大多數的同齡女孩一樣,星河擁有一個還算不錯的童年。
一對非常恩愛的父母,修為均在元嬰期上下,讓星河的童年生活,雖不至於大富大貴,至少也可以說是吃穿不愁。
還算小康的生活讓她的童年還算幸福,家裏空閑的時候,甚至還能偶爾組織幾次跨星系的家庭旅遊,去不算太遠的星球看看極光什麼的。
星河從小便與這片星空有着奇妙的緣分,據她的父母回憶,星河出生在他們旅遊時的星艦上,那時星艦外的景色,正好是一片燦爛的星河。
她很喜歡極光,覺得那是世間最美麗的絕景,那種變幻莫測的光景,幾乎能讓她忘記呼吸。
她的父母曾經和她做好約定,要在至少一萬個能產生極光的星球上欣賞這種美景。
星河的修鍊天賦不算差,不出意外的話,只需要個小几百年,他們就可以達成這種小小的願望。
然而意外之所以被叫做意外,就是因為沒有人能夠預料到它的到來。
現在的修真世界對於個人飛船的定位功能非常重視,並且嚴格要求每一艘星艦都具備實時將自身位置信息上傳至網絡的能力,對於定位系統的檢測更是從三年檢查一次,變成了一年檢查一次。
而在最開始的時候,人們對於這些規定相當的不滿,認為這極大的侵犯了修士們的私隱權,故意違反規定的自改飛船數不勝數,而許多為了偷稅漏稅的廠家,為了不被查封,也並沒有讓這種黑星艦接入網絡。
很不幸,星河一家所乘坐的星艦,正是這類沒有定位系統的飛船。
而正是因為沒有安裝聯網的定位系統,導致了他們在自駕游的時候不幸撞上了渡劫期的戰鬥。
若是常規的渡劫期戰鬥,在幾千萬公裡外的時候怎麼也該發現了,可偏偏,當時對戰的兩個渡劫期,是規則上的比拼,並沒有驚天動地的影響。
就這樣,這艘倒霉的星艦不幸闖入了兩個渡劫期產生的規則領域之中,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這一日,星河一家和以往一樣,乘坐星艦去新的星球觀賞極光,這次的距離比較遠,飛船的票錢很貴,但她的父親買到了特價票,這才讓一家人可以在節假日成功出遊。
少女躺在床上休息,透過透明的天窗,可以看到璀璨的星空。
“不知道這一次的極光,是什麼樣子的呢?”
“聽說這一個星球的磁場非常強,極光爆發時可以近乎覆蓋半個星球,持續的時間也非常久。”女孩的父母坐在飛船前方,愉悅的交談着將來的旅遊計劃。
“真好啊,不知道多久才能看到?”
“用不了多久了,按照現在的速度,只需要.........”
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準備,飛船的前半部分毫無理由的消失了,同樣伴隨飛船消失的,還有剛剛在駕駛艙里有說有笑的父母。
“唔?”
少女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太空中的低溫與低氣壓帶來的危害便迅速襲來。
她口水開始沸騰起來,肺部在不受控制的擴張。
“御風術!”
好在經常星際旅行的她平常沒少做安全演練,身體的本能反應優先於她的大腦,率先使出了御風術穩定住周圍的氣壓。
女孩長舒了一口氣,可她還沒來的及慶幸自己反應及時,便突然覺得自己一陣頭暈目眩,並且感受到一股許久沒有體驗過的寒冷。
“怎麼回.......事”
她低下頭,然後看到了這一輩子的夢魘。
她的下半身被未知的存在攔腰斬斷,並不斷向外噴射出鮮紅的血液。
“這是......”
巨大的驚嚇與恐懼,伴隨着大量的失血,讓僅僅只有築基期的星河失去了意識。
等她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你醒了,星河小姐。”
一個穿着黑色西服的陌生男人坐在她的床邊,手裏拿着一份寫滿文件的紙質檔案。
“你是......”
“我是您父母生前委託的律師,我很悲痛的告知您,您的父母已經不幸遇難,現在將要根據他們生前的保險套餐和您的個人意願,進行恰當的財產分配。”
“什麼?”
少女一覺醒來便聽到這種噩耗,頓時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她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無法做到這一個簡單的動作。
“您先不要激動,我能理解您現在的心情,雖然這場意外的發生對您和您的家庭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但我們保險公司會儘可能的幫助你恢復正常生活。”男人安撫住了少女的情緒,看樣子他對此很有經驗。
“我的身體.....怎麼了?”
她艱難的抬起頭,卻看不見自己的腿,甚至連兩隻手臂也不翼而飛。
“你們不幸遭遇了渡劫期之間的戰鬥,發生這樣的悲劇,我很遺憾,這是對方的賠款,如果您對這個金額不滿意,可以選擇上訴。”
律師拿出了一張賠款單,上面的零多到讓少女無法一眼數清。
“.......算了,就這樣吧。”
她的內心只有極度的悲傷,連去計算賠款金額的心情也沒有。
“好的,那我們現在來商量一下保險和遺產分割的問題。”
律師掏出了大量條文和合同,看的少女的內心更加煩躁。
“先等等吧,等我把身體養好了,再和你商討這些話題吧。”
男人的神情有些猶豫,似乎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比失去父母還要殘酷。
“......很遺憾。”
“遺憾什麼?”
“您的身體.......可能.......無法復原了。”
“什麼?”少女有些不可置信,這信息顛覆了她的常識。
“如果是常規的傷勢,現有的醫療技術尚可以治好,但您是捲入了渡劫期的規則領域中,那部分身體........被概念抹消掉了。”
“概念抹消?”少女不是很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意思就是說,無論用什麼方法,也無法讓你丟失掉的部分長回來,哪怕是義肢也不行,就算給你製造了新的肉體,只要將你的靈魂塞進去,多餘的部分也會立刻消失。”
“怎麼......這樣?”
各種打擊接二連三的到來,讓她本就瀕臨崩潰的精神徹底不堪重負。
後面的具體細節,她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她的父母在生前買了不少保險,外加上那位渡劫期的賠償金和剩餘的遺產,她在幾百年的時間裏都不需要在工作了。
考慮到她現在的身體只能躺在床上,在不需要各種娛樂的情況下,這個時間或許還會更長。
她的事迹曾經一度登上了新聞熱搜,各路記者爭相來到病房,想要拍下她的殘軀,作為推行星艦定位系統的重要推動力。
而至於她本人,自然沒有人會真的在意。
她擁有了遠超於同齡人的財富,但失去的東西卻遠遠比這更多。
孤獨,這個詞彙曾經永遠和她扯不上關係,但現在,它無時無刻在折磨着星河的心靈。
她想過無數次自殺,但諷刺的是這個殘缺的身體連自殺都無法做到。
作為修真世界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殘疾人,自然是沒有相關政策和富有愛心的志願者來關照她孤獨的心靈。
於是她選擇了投身網絡。
好在這個世界腦機技術非常發達,作為一個修士,在儀器的輔助下她可以讓自己的神魂成功接入互聯網。
然後她才發現,互聯網的世界,可能並沒有比那冷冰冰的病房好上多少。
機械的程序,冰冷的數字,將她當做病毒的殺毒軟件,隨時想要同化她意識的不明AI,這些東西遠比現實世界要恐怖的多。
但她還是堅持了下來,只是因為在這裏,她可以和其他人聊聊天,而且不會被人看到她那插着管子的半截身體。
然而,不知道是因為長期與人失去交流,還是因為無法磨滅的心理創痛,她的直播很少有人觀看。
如果就這樣一直下去,她或許最終會放棄直播,徹底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又或者是在某一次上網中被流竄AI攻擊,徹底變成一團會呼吸的肉塊。
直到那個人到來。
“喂~聽的見嗎?”
在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在互聯網上掙扎時,一道帶有迴響的聲音傳入了她的身體。
“聽~的~見~嗎~”
也許是太久沒有聽見現實世界裏的聲音,她用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這是有人在和她的身體對話。
她意識將意識回歸到自己的身體,看見一個穿着普通運動服的男人站在自己的床邊。
“哦,瞳孔開始縮小了,你終於回來啦?”
“你........是.......誰?”
因為長期沒有用這個身體說話,她近乎失去了語言能力。
“你的親人。”
“親人?我沒有其他的親人了。”
因為說話實在困難,她乾脆用意識操控頭上的屏幕來進行對話。
“你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對吧?”
“是這樣,但那又怎樣?”
“每一個世界的原住民,都是我的親人。”
男人露出了陽光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憨傻,但卻像一縷陽光,照進了少女漆黑的心房。
明明男人的樣貌遠不如互聯網上那些精緻的形象帥氣,但少女卻覺得,這是她此生見過最英俊的人。
“這是我為你找的功法,對你應該很有幫助,你看一下。”
男人將一組功法數據發了過來,這是一個可以讓自己的神魂離體,在體外聚成人形遊盪的功法,只需要金丹期就可以修鍊。
“我知道你還沒有結丹,但是放心,我有很多朋友,有他們的幫助,這些都不會是問題。”
“為什麼?”
“誒?”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這個人很奇怪誒。”
“我們是家人啊,幫你做這些有什麼奇怪的?”
男人對少女的問題感到莫名其妙,似乎覺得這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你叫什麼名字?”
“星河。”
“好,星河,我叫明輝,歡迎來到我的家族。”
男人拿出一個鑲有藍色寶石的項鏈,將它系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聽說你以前很喜歡極光,這塊寶石裏面內置了一片小空間,裏面有一個微型極光,希望你滿意。”
那一天,少女遇到了少年。
那一天,少女遇到了自己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