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48章 牢中對峙
第四十九章牢中對峙
刑部大牢比起大理寺獄環境更差，關的人卻是不少，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沈玉落走在中間的窄道上，不少或新或舊的犯人眼神麻木地看着她，有些連頭都不抬，坐在靠近陽光的稻草上捉自己身上的虱子，再扔到嘴裏咬破。
途徑戒律房時，裏頭正在拷打犯人，血腥味混雜着烙鐵燙破皮肉的燒焦味道，傳來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陳良剛住進來身上倒也還算乾淨，只是脫了官服換上來囚衣，被單獨關押了一個牢房。
他坐在簡陋的木凳上，案側擺放了一碟剩菜和窩窩頭，看起來是中午送來的，散發著酸臭味兒，還未曾動筷。
為了晚上能吃口好點的，他把發間僅剩的青玉簪子給了獄卒，想換兩個白面饅頭。
那根簪子，跟從前沈玉落常戴的是一對兒，他取下來的時候才想起來。
及冠禮時沈玉落拿了簪子滿心歡喜地贈與他，替下了他頭上那根木簪子。如今他在地上隨意找了一根木棍把頭髮簪住，竟是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他摸了摸發頂，恍若隔世。
“給，拿好了。”
獄卒走過來，從袖子下藏了兩個白饅頭塞給他。
“多謝！多謝！”
陳良站起身接過饅頭，看到皮上蹭了點灰，抬起袖子準備擦一擦再吃，卻被猛地拍掉在地上，滾落到那帶着糞便的陰溝里去了。
他愕然抬首，對上了沈玉落那雙冰冷的眼。
“陳良，你後悔嗎？”
走到這一步，沈玉落心中的悵然大於痛快，她也並非一定要陳良的性命，可這人總能一次次地挑戰她對人性惡的認知。
只要他還活着，就像一塊腐爛發臭的肉，時時刻刻噁心着她，提醒着她那些痛苦的過往。
她不是聖人，可以原諒一切若無其事地生活，她想往前走，就要了結這段過往。
陳良盯着那兩個饅頭看了半晌，突而瘋瘋癲癲地笑起來：“姜尹月，你有種，算你厲害夠狠心。只是陳某一直想不通，起初陳某並沒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你也並非對我無意，為何會突然態度大變？甚至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不是我要你死，是你自己走到這一步的。殺人償命，罪有應得，你怪得了誰？”沈玉落讓人搬過來一張乾淨的椅子，鋪上柔軟的厚墊子才坐下，隨後揮手示意獄卒們都退下。
她有話要和陳良單獨慢慢說。
“若不是你當初表現出對陳某感興趣，我又怎麼會至於鋌而走險殺害生產的妻子？都是你害的，姜尹月你這個毒婦！你不得好死！”
陳良一雙眼裏的怨恨快要化作實質，似乎想把面前的女人千刀萬剮，手上的鐐銬隨着他的激動嘩啦作響。
都是姜尹月這個賤人勾引他，不然他也不會落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下場。
原本，原本他可以和落落很幸福的……
“到現在為止，你竟還在怨別人。”沈玉落冷笑不止，“你自己踩高捧低想攀了高枝，卻不曾想竹籃打水一場空，本宮像個傻子嗎？會看上你這種人！”
她還真想讓原本的姜尹月看看，這陳良是個什麼貨色。
“那你又何必跟陳某牽扯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姜尹月，你可沒那麼好心，單純地為沈玉落報仇就把自己給搭上吧。還是說，你對陳某別有所圖？”
陳良也察覺出不對勁兒，可他實在是想不出人家堂堂長公主，到底為了什麼要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地為難他一個小小的翰林。
別有所圖？
沈玉落不可置信地看着陳良：“本宮能圖你什麼？論權勢財力，本宮比你強，論身姿相貌，你比得上本宮哪個面首？難道圖你二婚帶着孩子，圖你家勢利眼尖酸刻薄的老母？還是圖你那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輕的賤骨頭？！”
她自己也一直好奇，姜尹月到底看上陳良哪裏了。
聽陳良那樣說，似乎是另有隱情，她想套出話來。
“難道不是因為我爺……”陳良說到一半又止住了，改口道：“因為我也跟殿下是同一種人，好婚後各自瀟洒。”
他還不能說，他在等。
“呵，那沈家娘子倒是對你情深義重，你這樣待他，可曾想過這些都是報應？”
沈玉落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他和姜尹月之間的那點事，畢竟他也快要死了，就讓過往都埋在黃土之下吧。
她只想把自己的事問個清楚。
“是我對不住她，可那又怎麼樣？沈家已經沒落，我寒窗苦讀好不容易考上狀元，沒有貴人扶持怎麼展開胸中的報復？！落落她會理解我的，我和她身份差距會越來越大，倒不如死在彼此還剩情意沒撕破臉的時候，她在路上也不至於走得滿心怨恨。”
陳良有些煩躁，他不知道為何姜尹月會一直提關於沈玉落的事，可他又怕她會追着別的事情問，只好在此事上拖延時間。
“你以為沈家為何會沒落？陳良，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一想，科舉考試已多年不曾有寒門子弟出頭，你沒有任何背景家室，爺爺不過是個教書先生，父親就是個殺豬種地的，你憑什麼能考上狀元！”
“連年科舉考試，主考官都收了那些世家大族的賄賂，只重點關照那些官家富貴子弟，尋常人家的孩子試卷都被壓在下頭，無人問津。”
“是沈家，舉全族之力，散盡家財，幾十萬兩雪花銀送進京城，只求主考官給天下寒門學子一個公道！”
“不然，你的試卷只會和往年那些被壓箱底的考生試卷一樣，連被其他考官看到的機會都沒有，什麼前途報復，都是笑話。”
“可你又是怎麼報答他們沈家的呢？到頭來你反倒覺得人家配不上你了！陷害那對傾盡一切為你鋪路的夫婦，使了下作手段讓他們的女兒為你生子難產……到了現在你還覺得她會體諒你？陳良，你要臉不要！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沈玉落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完，她過去不曾和陳良講過這些，是怕他覺得壓力大，怕他在岳丈面前抬不起頭，處處維護他的自尊。
可他，根本不配。
“你，你說什麼？”陳良臉上的怨毒憤怒褪去，換上了茫然的神色。
不對，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姜尹月怎麼會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