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韓氏
穎川四大家族，屬穎陰荀氏最為勢大，隨後依次是許縣陳氏、長社縣鍾氏、舞陽縣韓氏。
這韓氏祖上也出過好些九卿三公之類的人物，但近些年並無聲名顯赫之人支撐，因此逐漸式微。
“今日太子宴請，想必是有事發生，不然阿父為何唉聲嘆氣？”韓氏族長此次來陽翟赴宴帶了幼子韓欽同行，此刻韓欽正在韓氏陽翟的府邸等着。
這韓欽自幼聰明伶俐，勤奮好學，雖說是幼子，但十分得其父之器重。平日裏有什麼事，其父都願意跟他提上一提，有時候也會聽取他的意見。
這韓氏族長正滿心憂思，想與人說說這事，“早就料到太子不會無緣無故宴請，但原以為他是想籠絡我等士族，不曾想竟是為流民之事。”
“太子此番前來本就為流民之事，他若是不過問在聖上那裏也不好交代吧！”韓欽說道。
“說是這麼說，可是他若真想做穩太子之位不是應當儘力籠絡人心嗎？現在看這架勢，他不像是簡簡單單地過問一下就算了，而是打算實實在在地解決這件事！”韓氏族長頭疼道。
韓欽把泡好的茶端給阿父，然後說道：“看來咱們這位太子並非泛泛之輩，或者說他所圖甚大。”
“哦？怎麼說？”韓氏族長倒覺得這位太子有些不知深淺。
“流民之事涉及甚廣，並非一人之力可解決。此事或多或少會損害各大士族的利益，所以不論是誰來，都會遭到大部分士族的反對。決心要處理此事的人要麼是頭腦簡單天真可笑之輩，要麼就是胸有溝壑極具才能之人。”韓欽說完看了看阿父，見其點頭接著說道：“依兒之見太子應屬后一種。”
“何以見得？”韓氏族長接着問道。
“從太子處理周光等人便知，他並不是碌碌無為之輩。”韓欽非常認可太子的作為。
“也是，太子一路行來面對那些官員的手段頗為強勢且有理有據。”韓氏族長本來有些輕視太子，被韓欽這麼一說到是慢慢收起了這份輕視。
“太子今日雖然沒有明說，但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讓我等協助其妥善安置流民並給予他們田地安身立命。”韓氏族長發愁道：“說句不好聽的，不止我們韓家，其他幾家一直都通過各種手段不斷地侵佔土地，這吃進嘴裏的肉哪有吐出來的道理？我想不止我們家不願意，其他幾家也不願意。”
韓欽聽后若有所思，半晌后說道：“阿父，兒斗膽建議阿父協助太子殿下安置流民！”
“什麼！？”韓氏族長聞言有些難以置信。
“阿父，我們韓氏目前在穎川的處境如何？”
“哎！自然不太好。為父無能，沒法振興家族，眼看着韓氏逐漸沒落！”
“此事怨不得阿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既然韓氏的處境已經如此糟糕了，如若還是一層不變，恐怕情況會越來越糟糕，其他幾家巴不得瓜分了我們韓氏。所以太子的提議對於我們來說是個機會，我們可以暫時捨棄一些眼前的利益，以換取長遠的將來！”此刻韓欽眼裏好似閃着光。
韓氏族長聽后立馬領會到韓欽的意思，他有些矛盾地來回踱步，既覺得韓欽說得有道理，又覺得這種做法太冒險。太子能順利登基也就罷了，如不能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就算太子順利登基，等到那時候韓氏恐怕已被其他幾家排擠得快沒了。
況且若支持太子就是跟其他幾家做對，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這件事說嚴重點關係到這個韓氏的生死存亡，韓氏族長不會輕易做決定。韓欽也知道阿父的顧慮，於是說道：“兒與太子舍人裴浚稍微有點交情，聽聞太子殿下十分器重他，不如讓兒先向其打探下情況？”
“甚好！”
裴浚在穎川逗留的這段時間偶然結識了韓欽。這個韓欽雖然才剛二十齣頭，但為人沉着穩重，且極富才學，他本想等此間事了就向太子推薦此人。
宴會過後司馬衷與嵇紹等人商量對策。在了解了四大士族的背景以後，司馬衷也決定先拉攏韓氏，只要韓氏完全支持他們，再說服陳氏、鍾氏保持中立，那荀氏再怎麼反對都不影響大局。況且這次他並不指望能完全解決流民問題，也解決不了，只要敲山震虎，有一定的效果就算是大功告成。
“臣與韓氏族長的幼子相識不久，觀其談吐不凡，大有青出於藍之勢，且聽聞他的阿父十分看重他，不如讓臣先接觸他，先儘力說服他？”裴浚建議道。
司馬衷自然應允。
裴浚與韓欽相約在一家酒樓見面。都是聰明人，在這個關頭見面自然知道對方為的是什麼。
“想必裴兄不是專門找我來喝酒的吧！”韓欽笑道。
“韓兄應邀而來自然也不是為了陪我喝酒啊！”裴浚亦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在下此番前來主要想知道太子對待流民之事到底是什麼態度？”韓欽問道。
裴浚見韓欽主動問起就知道這件事有戲，於是說道：“不瞞韓兄，我此番邀約也是殿下的意思，殿下想要儘力安置流民，減少動亂。然而此事還得各士族支持，所以在下冒昧問一下韓氏目前是什麼態度？”
“既然裴兄如此坦誠，在下也不妨直說，相比裴兄已知韓氏在穎川的日子並不好過，如若韓氏支持殿下，定會得罪不少人，屆時韓氏恐惹禍上身無力自保！”韓欽苦笑道。
“韓兄有此顧慮乃人之常情，在下明白。我不敢保證韓氏日後一定會如何，但殿下乃英主，定不會虧待追隨他的人。也許這樣說有些空洞，我來之前殿下曾交待，若是韓氏有意，韓兄有意，何不隨我等一同進京，殿下會奏請聖上封你中書侍郎之職。”
中書侍郎與一郡太守同為五品，對於韓欽這樣家世逐漸沒落的人來說，初入官場幾乎不太可能得到此官職。一旦他入朝為官，韓氏在穎川的處境就會好很多，至少其他幾大士族不敢再過分地壓迫他們。倘若韓欽爭氣，日後不斷陞官，那韓氏的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韓欽面對這個提議不心動都難，一時的困難不要緊，如果用一時的困難換韓氏崛起的機會，他願意賭一把。
只不過韓氏族長更加保守，想要說服他並不容易。
韓欽回去后就把太子的意思告訴了韓氏族長，果然，雖然他對中書侍郎這個職位十分心動，但依然猶豫不決。
正在他猶豫之際，荀氏派人求見。說是求見，其實來人的態度十分傲慢，只不過是荀氏的一個總管而已，對着韓氏族長竟然大言不慚，甚至咄咄相逼。
荀氏是在知道裴浚跟韓欽見面后猜測太子要拉攏他們，所以才派人來警告他們。那總管說若是韓氏支持太子，那麼韓氏在穎陰的生意都別想做了。
“簡直欺人太甚！”韓氏族長在那總管走後氣得破口大罵，區區一個總管竟都騎到他頭上了。
韓欽趁機又勸解了一番，既然這樣，為何不忍一時之憤，來日再加倍奉還給那些人？如若還是像如今這般一層不變，恐怕日後那些人會更加欺辱韓氏。
這麼一鬧韓氏族長咬咬牙同意了。荀氏算是幫了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