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出行
那些流民本就走投無路，現在被荀勖這麼一激，眼看着連命都保不住就鬧得更凶了。
畢竟是在洛陽城外，即便有人刻意封鎖消息，事情還是很快傳到了大臣及司馬炎耳中。
“這個荀勖！聰明通達，辨識天命所歸，有佐命創業之功，兼有博學多識之才。久任內職，功勛卓著，諮詢朝政，謀略允當。朕近期本來打算加封他開府儀同三司。但他此番行事怎地如魯莽！累及他自己的名聲倒也罷，朕還得替他收拾這個爛攤子！”司馬炎不滿道。
他隨即招了荀勖進宮，還未等他問什麼，荀勖就率先告罪道：“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這一認罪一下子賭住了司馬炎的嘴，倒叫他不好再出言責備。“中書監何罪之有？”
“近日流民之事臣處置不當，令陛下憂心，臣實在惶恐。”荀勖躬身道。
“朕早前就說過，流民之事各州需得留意，觀其勢態已有愈演愈烈之勢，其他各州都有所收斂，怎麼以你穎川荀氏為首的豫州的流民反而越來越多，竟有膽子鬧上京來！”司馬炎冷聲道。
“陛下恕罪，此事是臣失察，因臣常在京中，並無閑暇理會族中之事，是臣疏於約束族人，請陛下降罪！”荀勖避重就輕地認罪道。
但司馬炎很吃他這一套，一番話說下來令他覺得這事真怪道荀勖頭上也頗有些勉強，不過這次的事情他必須對眾人有個交代，於是下令道：“中書監荀勖，雖沒有直接造成穎川流民之亂，但其身居高位卻疏於約束族人，以致穎川流民作亂京中，當罰其俸祿半年以示警醒，望眾臣引以為戒！”
這樣的處罰對於荀勖來說根本無傷大雅，看來司馬炎還是比較偏袒他的。皇帝作如此處罰並想懲罰荀勖本人，更多的是向世家豪門放出一個信號，那便是他不會再任由他們肆意侵佔民田了。
洛陽城外作亂的流民最終還是在官府的強勢打擊之下，四散而逃。
司馬衷趁機向司馬炎建言道：“如今穎川亂象頻出，長此以往恐釀成更大的禍患，兒臣願替父皇去穎川走上一遭，一來清查穎陰縣官糧失竊一事，二來釐清穎川的流民之患，若能解決此患最好，即便不能也可探查清楚當地的實際情況。”
司馬炎很高興在朝政一事太子竟可以為自己分憂，但他第一反應還是反對：“太子有此心便好，朕心甚慰。只是你年紀尚輕，且當地有流民做亂，萬一有危險該如何是好？所以你還是好好待在宮裏，朕派其他人去即可。”
“父皇放心，兒臣會多帶些侍衛，且到了當地也有官員保護，兒臣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司馬衷堅持道。
司馬炎一時拿不定主意，第二日上朝他將太子的意願告知了朝中眾人，讓他們討論。
司馬衷提前已經給自己的幾位老師說過這事，所以他們在朝堂上大都支持司馬衷，荀勖為了撇清自己的關係當然不會反對，賈充雖然心裏不贊同，但他不會蠢到當場反對太子。
司馬炎見大多數人都贊同太子，只好應允了太子的請求。
司馬衷除了去新安外，這算是第一次出遠門，他心裏還有點興奮。這諾大的王朝，在他有生之年不說走遍它，至少能多走幾處是幾處，他要親自看看這片山河，親自聽聽百姓之苦樂。
此次外出並不是司馬衷一時興起，而是他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一來他作為太子並沒有做出什麼值得人稱道的事，不論是在朝中還是在民間都缺乏威信；二來如果不親自走上一走，只是道聽途說並不能完全了解百姓的生活現狀以及士族豪門在地方上的作為；三來他現在作為一個聲名不顯的太子，並沒有多少值得敵方勢關注的價值，因此外出應當不會遇到什麼刺殺之類的事，所以不會有什麼危險。
即便如此他也做了十足的準備，先向司馬炎借了衛恆，又帶上了嵇紹並護衛百來人，且命正往回走的裴浚等人先去穎川太守府等他。
皇后得知司馬衷要出門遠行，十分憂慮，當下立即召了他來，勸阻他好好待在宮裏。
“請母後放心，兒臣不再是稚兒了，懂得怎麼趨吉避凶，這一路定會多加留意，安全地去安全地回來。先賢孟子有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兒臣這一路有那麼人護衛，比之所言不知要好多少。且多出去走動也可令兒臣增長見識，結識有識之士，何樂而不為呢？”司馬衷說服道。他也知道皇后一定會為他憂心，但有些事卻不能不做，只能盡量說些好話讓皇後放心。
皇後知其心意已絕，便不再多言。她明白男兒志在四方的道理，太子如今年輕氣盛，有此想法再正常不過，她不能阻礙他的成長。不過兒行千里母擔憂，她堅持讓司馬衷帶上了付瑤。
付瑤現在是皇後身邊極為得力之人，皇后想要選一人一路上照顧太子的飲食起居，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她。當她得知自己能同太子出行時，心中十分雀躍。
但有人可就不怎麼高興了，賈南風身為太子妃既不能跟着出去，皇后又在自己之前派了婢女隨行，這讓她覺得太子完全脫離了她的視線。然而太子此次出行並不是遊山玩水，而是辦正事，所以她再不滿也沒辦法。
太子出行就算再怎麼低調，還是浩浩蕩蕩一大群人。出了洛陽城后，沿途都有流民的蹤跡，不過並沒有成群結隊的。若有流民在近前，司馬衷便讓人贈些吃食給他們，那些流民對此千恩萬謝。
本來從京中去穎川不必經過新安，但司馬衷想順道去看看衛湘，於是借口道：“我們就是要繞路，方可讓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失算。”
有衛恆做幌子，他要見衛湘一面還是很容易的。衛湘得知司馬衷要去穎川，既驚異又有些擔心。“殿下的身份非同尋常，此行定要注意安全啊！”
“多謝衛小娘子關心，我一定多多注意，完完整整地回來見你。”司馬衷笑着說道。
衛湘被他這過分親密又有些曖昧的的話說得有些臉紅，但看在他要遠行的份上就沒跟他計較，而是從身上解下一個平安符交給了司馬衷，道：“殿下救過小女兩次，這個平安符就當是謝殿下的救命之恩吧！”
司馬衷眉開眼笑地接下了這個平安符，珍而重之地將它揣到了懷裏。
他在新安還有了一個意外的收穫。衛湘的姨父乃當地的士族領袖，司馬衷與他懇談一番后，他明確地表示，自己家族會停止侵佔民田的行為，並會盡量號召當地的其他家族，以期減少流民的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