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土地制度
司馬衷聽完林展的話后並未惱怒，而是輕描淡寫地說道：“林展，你也太沉不住氣了，看來你還得多多磨練方可。住別廳就住別廳，只不過是一晚而已，吾將就一下就好。賈充說什麼也是吾的外舅，吾怎麼樣也得給他幾分薄面。”
且讓他們先得意着吧，以後有得他們痛苦的時候。這是司馬衷未說出口的話。
正說著，那賈總管趕了過來，連忙給太子行禮告罪：“原來殿下真的在此，請殿下恕罪，小的以為旁邊這位仁兄是在與小的說笑！”
“無妨，吾本是微服出行，不欲聲張。再說賈府與我東宮本是一家人，何必見外？”司馬衷笑着說道。
賈總管聽到太子這麼說，心中十分得意，依舊恭敬地說道：“殿下剛到此處，想必還未曾用餐，小的略備了些薄酒小菜，特地給殿下賠罪，不知殿下可否賞光？”
“賠罪倒不必，吾是真的餓了，也罷，你既已備下，那就一起用膳吧！”司馬衷答應道。
席間賓主盡歡。
因聊的興起，賈總管還透露到他此行是到新安驗收賈府新得的田產。司馬衷這才得知，這賈充不關在洛陽有許多田產，洛陽周邊的好幾個縣市都有他的產業。至於是這怎麼得來的，既有人為了巴結他送的，也有他強行佔有的。
飯後，賈總管那邊的一個跟班拍馬屁道：“總管當真厲害，竟能請到太子殿下！”
“不是我厲害，是咱們的家主厲害。說句不好聽的，太子如今還要倚仗咱們家主呢！”賈總管面有得色地說道。
後面回到洛陽，賈總管將此事稟告給賈充，賈充聽後果然十分滿意太子的態度。
第二日，司馬衷早早地就離開了驛館，來到皇甫謐家裏。皇甫謐見太子又親自來接，自然欣然答應前往。
上次他在太子處住了一月有餘，經常與太子下棋、閑談，太子更是孜孜不倦地請教他醫理之事。本來各家的醫術都是概不外傳的，但太子對某些病症的見解十分獨道且精準，有些是他聞所未聞但經過驗證又很有效的，因此他認為太子相當有醫學上的天賦，所以教了太子不少不外傳的醫理之事。
這使得他跟太子的關係又深了一層，兩人如今可謂是亦師亦友。
其實司馬衷懂得的只是普通的醫學常識，但這些常識放到晉朝那個時候那就是十分先進與超前的。然而那個時候既沒有西藥，又沒有各種儀器設備，治病還是得靠望聞問切。
既然有皇甫謐這個名醫在，他想着多學一點是一點，到時候自己或者身邊的人病了總不至於束手無策。
因為著急皇后的病情，他與皇甫謐當日下午趕就回了洛陽。
司馬衷才回東宮就有武帝身邊的內侍來請。他匆匆交代了林展幾句，就到了太極東殿去見司馬炎。
原來昨日司馬衷讓人回洛陽報信后，司馬炎得知距離京中如此近的地方竟有賊人作亂，十分震怒，當即就下詔責備了河南尹及洛陽令、新安縣令等人。
司馬炎見司馬衷前來，大致詢問了一下當時的情形，又問及那伙賊人的情況。
“兒臣查到那伙賊人其實是穎川那邊過來的流民。他們本是當地在編的農民，但因各種原因喪失了自己的田地，最後無以為繼就成了流民。”司馬衷答道。
“又是穎川！才換了個穎川太守，原以為他會做出一番政績，現在倒好，他給朕弄出了一夥賊人來了！”司馬炎氣道。
“父皇息怒！這流民之事定然不是一時之禍，想來在如今這個穎川太守上任之前已經有了，只是他上任后並未改善此種情況。”司馬衷並不想為那個穎川太守周光說話，只不過周光是個小角色，背後的世家大族才是他的目標。
“這件問題的根源在於自我朝廢除民屯制后並沒有實行一個更為合理的土地賦稅制度，士族及官員因此爭相侵佔田地，隱匿戶口。很多農民的田地都被那些士族及官員給侵佔了，他們失掉土地后要麼成為那些士族的佃客要麼就成了流民，長此以往恐怕流民只會越來越多。加上有很大一部分人服役為兵，全國幾乎一半的人不從事農業生產。農業荒廢將導致國庫空虛，百姓窮困，窮則生亂。”司馬衷繼續說道。
晉朝初年的土地制度繼承自曹魏的屯田制，但因這種制度已經不合時宜，所以武帝即位後下令廢除了民屯制，但因戰事未平而保留了軍屯制。
曹魏時期的屯田制分為軍屯和民屯兩種。軍屯是由軍隊士卒自行開墾農田，農耕用具、牲畜均由朝廷提供，產出的糧食除了自己吃的部分，其餘的都作軍糧。民屯則是右百姓自願入屯種田，五十人為一屯。農耕用具、牲畜也由朝廷提供，種出來的糧食朝廷跟百姓五五分成或者六四分成。
屯田制實施初期百姓耕作積極性大大提高，解決了軍隊糧草問題，在之後的戰爭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然而隨着曹魏政權的腐敗，王公貴族侵吞官田越來越嚴重，百姓士卒耕種的田地越來越少。而且官府不斷剝削百姓的糧食，使得原來政府與百姓的六四分成或者五五分成變成了八二分成，這使得農民種田的積極性受到極大的打擊，甚至還有農民開始反抗。
晉朝成立初期雖然意識到這樣的問題，但只是廢除了民屯制，並沒有提出一種更為合理的土地制度。所以士族豪門越來越肆無忌憚地侵佔土地。
司馬炎已經越來越習慣於太子對朝政之事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太子言之有理，勸課農桑歷來都是重中之重，朝廷必須想辦法提高農民種田的積極性，以此保證稅收，充盈國庫。朕亦時常憂慮此事，只不過因東吳未平，邊疆亦不穩，所以暫時沒有指定出一個行之有效的土地制度。”
“父皇明鑒，兒臣認為此事宜儘早解決。除了流民問題，此事還有一個隱藏的危機，那便是士族豪門爭相侵佔土地、隱匿戶口，大量的土地被他們私人所有會使得大量的糧食都掌控在他們手中，朝廷的經濟命脈會因此慢慢地被他們所掌控。”司馬衷建議道。
“但是那些士族已經佔有的土地，如果朕冒然將它們收回，恐怕會造成他們的不滿，屆時只怕會引起朝政動蕩。”司馬炎雖然也想改革土地制度但他更看重士族的看法。
“父皇所慮極是，兒臣以為可以先行制定一套完善的，符合我朝現狀的土地制度，然後再小範圍試行，最後推展到全境。”司馬衷覺得這事不能再拖了，不然到越往後越是積重難返。
但司馬炎對於太子的提議猶豫不決，這樣的做法肯定會遭到士族的反對，畢竟動了他們的利益。再加上他現在的重心在伐吳之事上，如果現在改革土地制度怕對此有所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