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涼之變

公元265年，司馬炎代魏建立晉朝。

此時東吳尚未平定，而秦隴地區聚居着大量鮮卑、羌、戎等少數民族。朝廷為防止出兵東吳時邊疆不穩，特意抽調將領胡烈、牽弘分任秦、涼兩州刺史，以鎮邊關。

然而胡烈在任期間不但沒有好好安撫邊境眾部落，反而時常侵侮邊民。

公元270年，連續兩年的大旱讓河西、隴西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數以百萬計的民眾陷入大飢荒中。胡烈作為秦州刺史卻怠於救災，只一味高壓欺民，終於激起民變。

鮮卑禿髮部首領樹機能趁機聚集河西鮮卑北部起兵反叛，胡烈在萬斛堆一戰中兵敗身亡。

涼州羌、氐、匈奴各部見勢也加入反叛之中，叛軍聲勢愈發浩大。朝廷屢次換將帥卻始終無法平定此次大亂。

通往京城洛陽的管道上，一名驛卒騎着快馬疾馳而過，不多時便出現在尚書台。當其將手中的快報交給當值的尚書郎后便因脫力昏死了過去。

“啟奏陛下！涼州急報！”晉帝司馬炎正在太極殿與眾大臣議事，剛接過快報的尚書郎緊急求見。

司馬炎聞言眉頭緊鎖，道：“念！”

“涼州刺史蘇愉於金山兵敗被殺！”那名尚書郎聲音有些顫抖，忐忑地念着快報上的內容。

“什麼！”司馬炎再也維持不了他身為帝王的威嚴，憤而起身。

底下眾臣或是驚懼或是激憤，皆默然不語。

司馬炎在龍椅旁來回踱步，片刻后望着底下的大臣道：“秦涼二境，眾將接連戰敗，我朝損失慘重，朕寢食難安，眾卿以為何人能去此大患？”

大臣們聞言在下面低聲議論着，大都不敢吭聲，生怕自己一旦開口，這倒霉差事就落到自己身上。此前扶風王司馬亮旗下的將軍劉旂多麼勇武的一員大將，都被地方嚇得觀望不進，更不談胡烈、牽弘等人都已死於敵軍之手。在朝的部分大臣安逸享樂慣了，可不想白白送命。

“陛下若能發匈奴五部之眾，任命劉元海為三軍之帥，涼州之亂，定可指日平定。”太子太傅李憙環顧四周，見無人建言，便上前一步，推薦了劉元海，即劉淵。

這劉淵乃西漢匈奴族首領冒頓的後裔，其父劉豹為匈奴左部帥。劉淵長得健壯威武，擅騎射，且文武雙全。

公元264年，他作為任子留居洛陽，之後備受晉武帝賞識。劉淵在洛陽混得如魚得水，他的見識跟風度使得諸多朝中大臣願意同他結交，這李憙就是其中之一。

“臣附議！劉元海實有大才，可堪重用！”中書侍郎王濟附和道。王渾王濟父子也一直同劉淵過往甚密。

“不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劉淵並非池中之物，一旦讓他蛟龍入海，定會趁勢而起。他如果真能斬殺樹機能，只怕涼州是走了豺狼又來虎豹！”御史中丞孔恂立即反對。

齊王司馬攸此前就對劉淵持警惕態度，因此同樣反對。

對於劉淵之能武帝是十分認同的，但經孔恂等人這麼一說，他也覺得確實不能給劉淵太大的權力。

“既如此，眾卿可有其他人選？”司馬炎掃視着眾人。

他們下底下交頭接耳，卻無人能說出個所以然。

司馬炎瞧着心煩，於是怒道：“爾等侃侃而談，口若懸河者大有人在，怎麼今日都啞巴了！？”

“限爾等明日早朝前給朕商量個合適的人選出來！”司馬炎拂袖而去。

“賈公且慢！”中書監荀勖、越騎校尉馮紞等人快步追上了前面匆匆而行的尚書令賈充。

賈充稍微低着頭，姿態恭謙地走在前面，待出了宮門才放鬆起來。

他雖已年逾五十，但看起來十分健朗，眼睛炯炯有神。賈充因悖逆弒君擁立司馬氏上位有功，極得武帝寵信。然他在政治上並無其他突出的建樹，只一味阿諛諂媚，更是與荀勖、馮紞等人結為一黨，排除異己，陷害忠良。

“今日之事，賈公以為如何？”馮紞問道。

“還能如何，在此事上吾等最好保持沉默，自有他人前去衝鋒陷陣。”賈充輕飄飄地說道。

“賈公言之有理！不過陛下讓眾臣明日之前舉薦一個合適的人選，就怕有人舉薦你我門下之人。”荀勖道。

賈充聞言沉思了一會兒，道：“金城太守楊欣，此人作戰經驗豐富，且無甚背景。”

荀勖等人皆稱善。然後相約去往賈府，飲宴作樂，好不快活。

賈充作為皇帝寵信的重臣，其府邸自然奢華無比。其位置離皇宮不遠，府內屋舍數十間，有一大片湖光山色的私家園林，為此侵佔了好些民宅民田。

“阿父！”賈充以及前來拜訪的荀勖、馮紞等人才坐定，廳堂後面就傳來一股子氣沖沖的聲音。接着一位少女毫不避諱地走到廳堂來。

這位少女十四五歲的樣子，梳着靈蛇髻，頭戴金步搖，腰間洗着成色上佳的玉佩，手腕也帶有翠色珠環，華貴異常。只是她的相貌普通，甚至有些難看，小眼睛，蒜頭鼻，皮膚偏黑，再配上她氣惱的模樣，實在是沒有一點少女的嬌憨。

“阿父！楊五將我的常勝將軍養死了！你將他杖斃給我的常勝將軍報仇！”少女告狀道。

這常勝將軍其實就是一隻大白鵝，斗鵝是此時的一大娛樂活動，少女十分喜愛這項活動，因此養有不少，死的這只是最好的。而德才是負責給她養鵝的家僕。

“南風不得無禮！沒見幾位叔伯在此嗎？還不快快給叔伯們問安！”女兒就這麼冒失地闖進來，賈充覺得面上無光。

賈南風聞言頗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潦草地行了個禮。

幾人素知賈南風的品行，都不以為意，笑着叫她免禮。

“阿父！”見過了禮，賈南風不依不饒。

“好了！不過是只大鵝，死了就死了，動不動就杖斃！大不了為父再給你買上一群，再說把楊五杖斃了誰來給你養鵝！？”賈充對這個女兒真是沒辦法，大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稍微訓斥狠了點，他的妻子郭槐就前來阻攔。

“就算再買上十隻一百隻也抵不上常勝將軍這一支！”賈南風撅着嘴。

“你先去找你阿母，我此刻與諸位叔伯有要事相商，回頭再與你細說！”賈充板著臉道。

賈南風見父親不高興了，不敢太過造次，便悻悻然出了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