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收束絕望
抽出利劍后拉希爾將劍柄遞出，剛剛那一幕確實嚇到了蘇尋，可接過利刃後手上沉甸甸的感覺才讓他明白了拉希爾的意思。
之後經過三人的簡單闡述，蘇尋才初步對這個世界的構成有所了解。
不死迷宮“艾德爾理奇”正是現在所處的世界，迷宮由無數多的區塊拼接，區塊與區塊之間風格、生態和物種都相差極大，鮟鱇魚區就是其中一個相對安全的區域，表層擁有着大量的城鎮集會，很適合居住。
鮟鱇魚區的下層和邊界地區仍有一些未被開發的古老遺迹和寶藏，像拉希爾他們這樣的冒險者小隊就是這些地方的常客。
大致給蘇尋說明過後，就沒有再繼續這些他們認為是常識的東西。
撥動了幾下快要燃盡的柴火，萊拉娜看出了自家隊長的顧慮，用平淡的卻比較柔和的聲線對蘇尋說道：
“我們之前下來的時候並沒有遇到你所說的屍體怪物，不過按你所說只要注意不發出聲響，繞開花田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我們還得去找傑西夫，所以你只能獨自回去了。”
旁邊的獸人從角落的獸皮背袋中拿出幾片乾麵包、一袋水和幾十顆零散銅幣，將自己身上披着的狼毛大衣摘下一把塞給蘇尋，朝着他僵硬地笑了笑沒有再多說話。
哎，雖然跟着他們應該會安全一些，不過萊拉娜的言下之意很明顯了，不希望我成為他們的累贅。
嗯——人家已經仁至義盡了，再休息一下我就自己離開吧。
灰色的狼毛大衣端在手上就能感受到那股踏實的厚重，柔軟的毛皮告訴蘇尋這衣服不比那一把銅幣廉價。
“實在是太感謝你們了，幸好遇到了你們，不然我肯定是沒法離開這裏了，我稍作休息后就離開，等你們出來后務必...讓我好好答謝...”
他靠在最裏面的那面牆壁，身上披着大衣，話還沒有說完，無盡纏綿的困意就潮湧而來，好似粘稠的魔爪將蘇尋的眼皮拉下。
失去意識前只看見火堆里噼啪作響的燃灰和其他三人重歸平靜后的一言不發。
......
再次醒來，除了身上大部分地方有酸痛的癥狀外，並沒什麼大礙，還是那個屋子，還是那堆火焰和拉希爾三人。
他們依舊靜靜的盤坐在火堆前時不時挑動柴火防止熄滅。
“希拉爾、萊拉娜還有庫昂，我已經恢復好體力了，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你們出去后也一定要來找我啊。”
蘇尋把狼毛大衣裹在身上，由於和庫昂的體型差距，只能裹的緊實點，不然就是鬆鬆垮垮的。
“嗯，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們也準備出發了。”
“對了，要是遇到我們的夥伴傑西夫，記得回來告訴我們。”
拉希爾說完就開始收拾東西，而蘇尋卻感覺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違和感。
為什麼是回來告訴他們？總覺得這個說法怪怪的，算了，還是先離開吧。
幾步來到屋外，看着和先前差不多的天空，他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也不好開口問這事情了，告別過後，蘇尋就朝遺迹外走去，來時的路並不複雜，沿着一條石板大道很快便能出去。
再一次站在那些直聳雲天的巨木下，古樸醇厚的氛圍圍繞蘇尋，光是從下往樹冠看去，就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暈厥感...
快要到那條翡翠溪流的時候，蘇尋餘光之中看見旁邊草地上有什麼很違和的小東西正在滾動。
轉頭看去那竟然是一顆眼珠，暗淡深紅的血絲蔓延大半，中心無神的瞳孔正對着蘇尋，好像是在監視他一樣。
這種感覺讓蘇尋後背毛毛的很不自在，經過之前的種種事情，他明白這眼球肯定代表了某些異常將要發生。
警惕起來的蘇尋環顧四周，原來附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全藏有這種眼球，岩石壁的裂隙里、透光的水晶后以及植被茂密的草叢中都無處不在。
令人他頭皮發麻的是那些眼球無一例外全部盯着蘇尋，氣氛越來越焦灼，比起突然出現的危機，被提前預示的詭異更讓人膽戰心驚。
這些又是什麼東西？我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不知道眼球後面還有什麼在等着我。
如果對這些眼球動手，估計只會更早引來噩兆，況且數量還這麼多，這樣做只是白費力氣，只能硬着頭皮去花田了。
放棄了清理眼球的想法，蘇尋強迫自己暫時無視它們，好在期間沒有什麼異常發生，只是臨近花田的時候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特別刺鼻的腐爛腥味。
不好的預感浮現，雖然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氣息，但腦子裏本能的認為那就是屍體的臭味。
他衝進花田，之前飛舞的蝴蝶消失不見，所見的畫面極度瘋癲，到處都是挖開的坑坑窪窪，那些花兒的養料竟全是此刻被刨出四處丟棄的潰爛巨人觀！
瀰漫的微薄污霧熏染了在場唯一生人的眼眸，視線變得泛紅，惡臭的肉糜彷彿跟隨着氣味進入咽喉。
口腔中開始有些粘稠，胃液止不住的狂涌，喉結上下翻動，蘇尋緊咬的牙關卻忍不住噁心，乾嘔幾下后額頭青經暴露，吐出一大口的穢物。
蹲在地上，脖子快要嘔的痙攣，渾身冒着冷汗的他不停顫抖，每一口呼吸都是對生理反應的強烈衝擊。
美麗的花田淪為屍蛆的樂園，那些眼球一擁而上包圍了蘇尋，環繞滾動宛如哀歌樂章的伴奏，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來時路上腐爛肉塊拼接而成的怪獸。
墮落的軀體中數不清的生命被囚禁，無聲的哭嚎貫徹天地，怪誕的怪物所過之處遍佈荒蕪，所剩不多的鮮花也紛紛凋落。
蘇尋赤色的視線恍惚之中看向身後傳來動靜的方向，彌留之際分辨不清那是否能被稱之為災厄。
噁心的怪物頭上還是那麼多蠕動的蟲蛆，區別於之前，這次它的臉上拼接出了完整甚至多余的五官面部。
歪歪斜斜的幾顆眼球被鑲嵌在各個地方，沒有眼皮的遮蓋，直瞪瞪的惡念注視是那麼猖獗狂妄。
還沒有從先前的生理反應中恢復神志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歇斯底里。
那完全就是恐懼實質的化身，蘇尋雙腿跪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細胞快要癌變融化，沾染上死亡的身體不久后就會開始潰敗。
詮釋惡臭的臉龐在這個時候居然皮開肉綻的從中間分離開來，竄動死肉之下居然還有另一層臉面，它就像是在享受這種看着獵物沉入絕望的快感，第二張臉上不協調的嘴巴張開，露出裏面參差不齊幾十顆完全亂排的牙齒，嘴角越拉越大，流出暗黃的膿水，那是它正在無聲地狂笑！
沒有聲音的狂笑肆意宣佈着自己碾壓般的勝利，蘇尋在看見眼珠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提防危險，可眼前的怪物還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沒想到這鬼東西可以使用其他屍體的眼睛，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沒能抗住被迫的生理反應。
等胃裏的食物都徹底吐出后，稍微適應這煉獄的身體勉強不再顫抖，從狼毛大衣的夾縫中抽出利刃，蘇尋站穩身形朝後一點點的踱步。
只要...只要能夠到達向上的階梯。
他做好了近身戰的打算，心中念叨着目前唯一的活路。
與此同時屍塊怪物開始加速，每踏出一步都在草地上踩出一個下陷的土窪，蘇尋見狀也開始提速，可這次只跑出幾十米就被追上。
背後一陣惡寒傳來，他立馬向前撲倒在地，粗大的蠕動肉手揮舞過去，勁風掃過後頸，沒有實質性的擊中。
翻滾一圈後站起的蘇尋吞咽了一口唾沫，苦澀的腥味刺激着緊繃的神經，剛轉頭就被一片陰影籠罩，那是下砸而來的肉瘤拳頭。
再次向左側身閃過，砸向地面的攻擊卻鑿出一個深坑，距離太近堪堪躲過直接傷害的蘇尋沒有維持住平衡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趁怪物攻擊的間隙蘇尋狠下心將手中利劍插入它的身體，因為失衡還沒來得及拔出就見那堆爛肉翻滾，把他唯一的武器給吞入腹中。
遭了！
雙方實力差距過於懸殊，本就沒有戰鬥經驗的他如螻蟻一樣脆弱，在失去武器的情況下更是只能不斷閃躲。
在第七次躲開砸來的接肢手臂后，蘇尋的小腿率先沒有抗住這種劇烈的連續爆發性運動，抽筋成了壓倒他的致命傷害。
腿部突然傳來的疼痛根本來不及反應，他直接癱倒在地雙手緊握肌肉收縮的部位。
還沒有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機會，接上各種曲折手指的手掌就抓住了蘇尋。
怪物將他舉到半空，輕微的用力讓他感覺到骨頭的斷裂，活活被揉碎的痛苦勝過痙攣的抽痛。
猖狂的怪物卻並不滿足，另一隻肉瘤手臂伸出，肉瘤上拼接的兩隻小巧手掌掰開蘇尋緊咬的牙關，然後就是慘絕人寰的一幕發生。
整顆肉瘤被強行塞入了蘇尋的嘴裏，下頜的脫臼只是折磨的開始，拳頭在他嘴裏旋轉幾下后輕易的撕裂了薄紙一樣的臉頰。
觸碰極限的痛覺與恐懼交纏不清，靈魂上的俱損遠超肉體，淚水和口水失禁般的淌涌，相比起來死亡是令人奢望的解脫，劊子手才是仁慈的善者。
隨着接肢的手臂收回，蘇尋的口腔已經無法合上，面部的韌帶被強行扯斷牙齒和肌肉直接暴露在空氣當中。
可惜厄難沒有這麼快結束，怪物臉上狂妄瘋癲的猖笑之嘴大開，被強行扒開雙眼看着裏面的可憐兒看到了無數肥蛆蠕動的疽囊。
瞳孔急劇擴大又收縮，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硬的和石子一樣，在理智崩潰的邊緣，心靈的扭曲促使身軀不規則地胡亂擺動。
下一刻，拼接而成的爛肉堆將口中疽囊對準喪失理智的蘇尋，白色的蛆蟲混合暗黃液體被不斷灌入他的嘴裏。
傾瀉的惡意溢滿后流出，失去生命的人迎來了求之不得的解脫，所有情緒在此時收攏，全都歸於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