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舊疤
買了冰袋，走出武內診所，時間已經將近十點了。
青天目澈跟武內奈見商量了一下，先把書箱寄存在了診所。
走出診所的門，卻看到椎名陽菜站立在路口的路燈下，雙手提着的膠袋放在身後，鴨舌帽也收起來了。
燈光由上自下打在她的臉上，聖潔又肅穆。
“走吧，送你回家。”
青天目澈不合時宜的插話，打破了這一幕。
椎名陽菜笑笑，輕輕的攙上青天目澈的胳膊。
“這麼晚回去，澄子不會哭嗎？”
青天目澈的身體僵了一下。
“澄子已經長大了。”
“哦~”
椎名陽菜意味深長的噢了一聲。
“椎名姐是從哪裏搞到這些酒的？”
話題已經打開，青天目澈就開始聊些有的沒的。
主要是他不想聽椎名陽菜過多的言及青天目澄子。
“池袋有很多的大學生，有這麼一家便利店為了省事，不會一個一個核實大學生的年齡，只要你混在一群大學生後面，就會輕鬆給你結賬。”
椎名陽菜低聲湊到青天目澈的耳邊耳語，像是在吐露什麼危險的秘密。
“欸，有點不負責任呢，那家店的位置呢？”
青天目澈歪了歪腦袋，避開了椎名陽菜吹到耳垂的呼吸。
“抱歉，肯定不會和澈說的，因為澈一定會去檢舉的吧。”
椎名陽菜立刻俏皮回歸原位，彷彿只是做了一個惡作劇。
“椎名姐還是不要喝太多酒比較好，畢竟連武內醫生都說了。”
“哈哈哈，她自己私下煙酒不忌，反而要求起我來了。”
青天目澈回憶了一下武內診所內插滿煙頭的空啤酒罐，感覺椎名陽菜說的不是空穴來風。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青天目澈又開口說道。
“感覺椎名姐改變了很多呢，以前會更加的體貼和溫柔，也更加的...怯生生的，現在倒是感覺很自信。”
“自信啊。”
椎名陽菜仰頭看向漆黑的夜空。
“有什麼不對嗎？”
“不對哦，這只是表演罷了。”
“表演？”
椎名陽菜轉過頭來說道：“澈你看來是不看偶像呢，真好啊。”
“確實沒怎麼了解過。”
想了想，青天目澈坦然承認，但他選擇性的隱瞞了澄子一直喜歡花染戀的事實。
“所謂偶像，就是販賣夢想，我只是在扮演一個大家都會喜歡的人罷了。”
“並不是人人都像青天目澈你一樣，可以永遠正確的生活下去的，有很多人，他們想要改變，卻沒有勇氣，於是他們就把這些寄託到別人身上，偶像就是因此而生的。”
“拼搏、刻苦、勇氣、夢想，你所想要的欠缺的一切珍貴品質都可以在偶像身上找到，偶像努力了，就像是自己努力了，偶像成功了，就像是自己也成功了。”
“在粉絲追逐偶像的過程中，也是偶像拚命扮演粉絲理想的人的過程。”
“所謂粉絲和偶像，就是靠着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才存在下去的。”
青天目澈皺了皺眉頭：“虛無縹緲，感覺好悲觀，不管怎麼說，椎名姐也確實成功了吧。”
椎名陽菜深沉的雙眼看向青天目澈。
“成功了，也失敗了。”
“我當偶像最初的目的是為了能讓你們兄妹能看到我，但是好像並不如意呢。”
沉默瀰漫在二人之間。
椎名陽菜幾次都將話題導引青天目澄子，想將青天目澈避而不談的矛盾揭露出來。
但是顯然，青天目澈在逃避。
他還沒有做好原諒她的準備。
靜靜等待了許久的椎名陽菜終究是沒等到青天目澈的回復。
兩人終於是來到了椎名陽菜的房屋前，一間廉租公寓，知名的偶像居然住在這種地方，若是讓她的粉絲知道，大概是要大跌眼鏡吧。
“椎名姐不想着換個居所嗎？偶像住在這種地方，總感覺有些不安全呢。”
“有不得不住在這裏的理由呢。”
青天目澈後悔自己開口，當下只能當作已經全部忘光了一般渾不在乎。
椎名陽菜幽幽的嘆了口氣，像是個被遺忘的孤獨幽靈。
“澈君，我曾經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
“你知道嗎？東京都現在有1450萬人，而我們能夠重逢的概率是1450萬分之一，聽說十萬個人裏面才會遇見唯一契合的靈魂，但是我和你重逢的概率是在這之上的145分之一......”
“澈君，你有沒有想過....”
椎名陽菜的雙眼似乎噙着淚水，裏面蓄滿了委屈和慶幸。
這大膽的已經近乎是告白了吧。
青天目澈張開有些乾澀的嘴巴，當下已經無法迴避了，他打斷了椎名陽菜繼續說下去。
“你當時，為什麼要誘導澄子去偷東西，為什麼要引導其他孩子孤立她？”
這句話如同一把銳利的劍，斬破了兩者之間曖昧的氣氛，狠狠的刺進椎名陽菜那顆黑暗強勁的心臟。
終於說出來了！
椎名陽菜忍受着青天目澈此刻的懷疑和厭惡，像是利刃加身，但她的內心卻在歡呼雀躍。
她知道，只有把傷口揭開，將懷疑的膿瘡擠出來，才能讓傷口完美癒合，一切都恢復如初。
疼痛是必要的，但天青目澈也終將會是我的。
她調整情緒演技，苦痛像是渾然天成一般從她的身上流淌出來。
“我啊，曾經很嫉妒你們呢，就像武內醫生說的那樣，你們是青天目家的孩子，而我只是個可憐的椎名陽菜。”
“所以啊，我會想着，要是青天目家的孩子犯錯了，大家會不會就會把目光轉向我了呢？”
一滴淚水從她清瘦的臉頰下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柏油路上，濺射成一朵淚之花。
這是真情流露嗎？
青天目的腦中突然出現了武內奈見的話語。
他突然很想把手抽回來，想看看椎名陽菜會不會因此摔倒。
隨即狠狠的警醒自己。
青天目澈，你怎麼能有這麼惡毒的想法。
“如果可以，我想向澄子道歉，這件事一直在我的心中煎熬......最難過的時候，只能把自己弄得醉醺醺的才能好受一點。”
見青天目澈久久沒有回應，椎名陽菜再次含淚發聲。
“澄子，從來沒有討厭過你，不需要道歉。”
青天目澈最終還是阻止了椎名陽菜接近澄子的想法。
椎名陽菜的內心有些煩躁起來了。
還是沒有用嗎？到底怎麼樣才能取得澈的信任！
“所以，酒就不用喝了，請把那一袋子酒給我保管吧，陽菜姐。”
青天目澈伸手，將那一袋子氣泡酒從椎名陽菜的手中接過。
“那麼，就送到這裏了，陽菜姐好好休息。”
椎名陽菜轉過身子，面容晦澀，扶着護欄，左腿蜷縮着的挪向自己空無一人的家。
青天目澈凝視着椎名陽菜有些艱難的將門打開。
兩人禮貌又克制的隔着門框揮手再見。
直到門關上那一刻，椎名陽菜再也難以壓抑內心的雀躍。
她輕鬆的小跳着越過玄關后那堆積如山的外賣盒，踩着愉悅的步伐在黑暗的房間裏旋轉跳躍。
澈又叫我陽菜姐了，而且收走了我的酒，我就知道，澈是那麼溫柔，只要我傷害自己，他就會心軟的。
隨後，椎名陽菜小心謹慎的將自己身上這套樸素的運動衛衣脫下，全身只穿着純黑的內衣。
將這套衛衣小心的在床上攤開，她爬到上面將自己的臉深深的埋入其中。
澈的味道！
直到自己呼吸困難，她才滿臉酡紅的起身。
用塑封袋將這一套衣服收入其中，椎名陽菜才漸漸平緩自己激動的內心。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椎名陽菜打開手機，相冊裏面是青天目澈的照片，是今晚在坐電車時，假裝拍夜景，藉著窗戶的反光偷拍的。
打開電腦，她搜索東京各個高校的制服，開始一一比對。
三個小時后，她撥通了經紀人的電話。
“打擾了，經紀人先生睡了嗎？啊啊，真是敬業呢。我只是想問一下，之前那部校園青春題材的綜藝，什麼時候開始正式籌拍？”
“不不不，只是稍微對高中生活感興趣了，畢竟因為工作，沒有上過高中嘛。”
“對了，如果可以的話，能把拍攝場地定在洸星高中嗎？當然，只是建議一下，我看到導演好像也是和他們學校畢業的吧？”
椎名陽菜滑動着網頁上的洸星高中介紹，用零碎的信息快速編織着謊言。
“嘛，今天看到他們學校的制服很好看，而且之前也有事務所的可愛後輩一直跟我說洸星高中的故事，‘洸星高中，明星的搖籃’，感覺很有趣呢。”
“說是想提攜後輩也沒問題吧。”
“嗯，我知道，我會認真準備新專輯的，綜藝這些的事情會服從安排的。”
“那麼打擾了。”
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椎名陽菜癱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機里的模糊的青天目澈發獃。
真遺憾啊，不能立刻就和你相見。
立刻相見會顯得很突兀吧，要等一個適合的時機，不會引起你戒備的時機。
不過沒關係，我已經忍耐了這麼久了，慢慢來，你遲早會沉溺於我的。
現在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普普通通的椎名陽菜了。
我是天上天下最可愛的花染戀！
“1450萬分之一，你是我的1450萬分之一！”
黑暗中傳來美艷少女歡快的哼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