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勸退
陳忠剛畢業，就找了一份互聯網理財投資平台的工作，一轉眼十年就過去了。
和很多社畜一樣，這十年陳忠頭髮掉了不少，錢卻沒存幾個，依舊沒房沒車。
並不是因為這個公司不好，恰恰相反，公司近幾年規模擴張很快。在G市分公司里，很多跟他同期甚至比他後進的晚輩混得風生水起，不少人已經買房買車，年薪百萬。
跟房地產中介銷售一樣，金融行業銷售工作也是要看業績提成。客戶是否成交，決定了員工的收入差距和晉陞前途。
陳忠，就是G市分公司里業績墊底那個。
覺醒前，他就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口才也很一般，打電話沒說兩句，便被客戶掛斷。
後來幾年，他乾脆放棄掙扎，直接躺平。分公司老總是他的大學學長，工作也是老學長推薦陳忠來的，平時對他多有照顧。
部門主管老楊開業績會時最多當眾批他兩句，別的事情倒沒有。收入當然就只有基本工資，偶爾還被扣點錢。
公司坐落在市中心最繁華的金融街，大樓裝潢氣派，處處透着高端大氣。
陳忠心裏清楚，這很多上班族都是表面光鮮，兜里跟他一樣沒幾個錢。
高區電梯直上30樓，剛到公司，見到前台同事嚴玲正在化妝，陳忠打了個招呼。
“早啊，小嚴。有看到郭總來了嗎？”
嚴玲對着鏡子翻着白眼，繼續弄着睫毛膏，似乎沒有聽到陳忠的話。
陳忠醒悟，於是改口道：
“嚴總，剛剛有看到郭總嗎？我要找領導有點事彙報？”
“哎呀，忠哥，我剛剛沒留意噢，不好意思。”嚴玲懶洋洋地抬起半邊精緻的臉，瞥了一眼陳忠，“可不敢讓你喊嚴總，你還是叫我小嚴吧。”
陳忠打了個哈哈，敷衍兩句就拐進鋪設軟綿綿絨毛地毯的長廊，連接着不同部門的辦公區。
此時上午，理財部辦公區跟其他部門辦公區不一樣，許多座位空着，做業務的理財顧問大部分時間都不會在工位上。
有個新人正仔細學習公司業務培訓材料，忙不迭做着什麼筆記。
聽主管老楊喊她叫小陳，還是自己本家，人長不高，嬌小可愛類型，哪怕在女性從業者眾多的金融行業，這個小女生顏值也能排到前面去。
就是有點愣，做業務不去見客戶，做筆記有啥用。
好吧，大哥不說二哥，還是業績墊底，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陳忠剛坐定位置，還沒喝上一口水，老同事王明就走過來拍他肩膀。
“來一根？”
“好，走。”
上班不抽煙，人就會發癲。
兩個老煙槍在樓道吞雲吐霧，王明先沉不住氣，開口問：“郭總還沒找你嗎？”
“已經找你談了？”陳忠彈彈煙灰反問道。
老學長上個月突然離職，新上任的老總郭丹新官上任三把火。在覺醒前記憶中，上周五，郭丹已經找他談過一次話。
總體意思就是勸退，希望他可以主動辭職。
“今天一早就找我了。”王明嘿嘿一聲，咬着牙說道，“這郭總也太狠了，一上來沒坐穩就想開掉老人，她早晚會有好果子吃。”
“她年輕，升得着實快了點。”陳忠喃喃自語道。
“對了老陳，我怎麼聽人說，你和郭總……是舊識？”王明的語調非常平淡，似乎是閑聊隨意提到一般。
陳忠苦笑道：“明哥，你又是哪裏聽來的八卦新聞，我要是跟領導之前認識，現在就不用被她趕盡殺絕了。”
“哈哈，我也覺得不太可能。”
“是啊，郭總可是總公司的風雲人物，她眼裏哪會有我這種角色。”
“老弟，你人好心善，倒不用妄自菲薄，嘖嘖，她還不是靠討好上面的大領導。”王明玩味笑道，“反正老子不怕她！她有大領導撐腰，就是想開掉我，嘿嘿，也要付出點代價，這年頭誰後面還沒課樹靠着！”
“不愧是你，明哥就是牛逼。”陳忠又給這位比自己晚進兩年公司的同事點上第二根煙，“如果有餘力，呵呵，順便幫幫小弟。”
王明毫不客氣地接過煙吸了一口，斜着眼，半天才憋出幾句話：“老弟，不是明哥不想幫你，如今老領導一走，別說郭總想收拾你，可能連老楊那個玩意都敢給你臉色看，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陳忠陪着笑臉，露出一絲無奈。
這廢物以往仗着老領導敢跟自己論資排輩，如今簡直活該。
王明心理上得到了一絲滿足，拍拍陳忠的肩膀，又安慰幾句。
看着王明離開的背影，陳忠臉上還掛着謙卑的神色。
形定成敗，勢定安危。
像王明這種人，不識形勢之道，換作前世的年代，死最早。如今這個年代，可能會死更早。
不過將死之人，也會有一些利用價值。
還沒回到座位上，新人小陳怯生生地跑過來。
“忠哥忠哥，剛剛郭總經過咱們這，讓你到她辦公室一趟。”
陳忠道了謝，便來到郭丹的辦公室門口。
厚重的門上掛着“總經理”牌子，頗有威嚴。
裏面隱約傳出一些說話聲音，陳忠不確定是在講電話還是有人，敲了敲門。
半晌，裏面傳出嚴肅的女聲。
“進。”
陳忠停一停，然後推門而入，露出笑臉。
“郭總，您找我？”
“噢，是你啊，把門關上，坐。”郭丹只是看了一眼陳忠，就繼續翻看着一本薄薄的材料。
“好嘞。”
陳忠快步走到分公司老總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另一側，輕輕拉開椅子半邊屁股坐了下去。
大概一分鐘不到，材料翻看完，郭丹隨手放到一邊合上，十指交叉壓着桌子，望向陳忠。
“說說看，上周的事情考慮得如何。”
“郭總，如果我還是想留下，最後還是會被辭退嗎？”
“沒錯。人力資源部跟你也聯繫了吧，主動請辭，這樣對你找下一份工作也好。”
郭丹耐心解釋，語氣卻冷到冰點，沒有留任何餘地，令人無法再說下去。
陳忠坐直腰板，眼睛緊緊盯着眼前這一位年僅28歲就當上分公司老總的女子，全公司緋聞八卦最多、業務能力最強的女領導。
“郭總，四年前那會我剛認識您，當年我記得您全年銷售了1個億的產品，成為公司銷冠，還從一名銷售晉陞到總部做管理層……”
“你想說什麼。”郭丹神色平靜如水，彷彿早有預料，“陳忠，你是不是以為，當年來S市交流，你指點我去總部，我才有今天。”
“我是我，你是你。像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明白，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郭丹面無表情地教育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員工。
“我知道。”陳忠露出惶恐低聲說。
事實上，覺醒前世記憶之後，他的膽子變大了很多。以前不敢直視的郭總，原來容貌是如此驚艷動人。
“該說的已經說了，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先出去，今天就可以走流程提交申請。”
郭丹有些厭惡這個老男人的目光，端起茶杯直接下達逐客令。
如果不是剛上任，在G市沒有一個能用的人，這種事情哪裏要自己親力親為。
但不肅清這些老油條，這個暮氣沉沉的地方怎麼做出成績來，那些老傢伙都在上面盯着。
“我說我知道，如何銷售一個億產品。”陳忠臉上滿是誠懇和謙恭，話的內容卻猶如驚雷。
“你說什麼？”
郭丹已經有些生氣，這個陳忠在她看來，就是無能的鹹魚，人本質比較老實，沒想到居然敢在這亂扯。
終究是自己太年輕，連這些員工都不知道尊重！
“郭總，四年前您能做到的事情，現在很多人都能做到，當然這跟通貨膨脹有關，一年銷售一個億，放在如今公司裏面比，已經拿不到銷冠了。”陳忠緩緩道，“所以，我說的是，一個月以內，我會銷售一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