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沒得過狂犬病嗎？
吳虞捂着頭蹲在牆角。
快一個小時了，他還沒緩過勁來，依然頭暈目眩。
那陣“鐺鐺鐺”的聲音還回蕩在耳邊，讓他持續地懷疑屍生。
他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被人一槍爆頭帶來的傷害大，還是被這個女人一頓平底鍋帶來的創傷深。
照這趨勢發展下去，他控制嗜血本能的自制力沒修鍊出來，“鐵頭功”倒是要大成了。
“你……你好點了沒？”
何溪有些膽怯又有些歉意地靠了過來，手裏還拿着一條沾了水的毛巾。
“我真沒想到你會爬着回來，所以……你，你還能說話嗎？”
吳虞有些無奈，朝她撣了撣手。
“……不……需……離……遠……”
面對何溪，他堅持使用人類的溝通方式。
儘管傷到了腦子的他，如今說話是越來越不利索了。
“你是想說，‘不需要，離我遠點’嗎？”
吳虞微愣，默默點了點頭。
何溪微微笑了一下，恢復了氣色的她，笑起來是極美的。只可惜以吳虞的視力，欣賞不了這人間絕色。
不知不覺間，何溪已經不那麼畏懼吳虞這張喪屍臉了。
也對，畢竟這是第一隻被她親手“打敗”了的喪屍。
對於自己的手下敗將，人類總是有天然的心理優勢。
“你的頭，為什麼會中槍？”
聽到這個問題，吳虞沉默了。
這個看似隨口一問的問題，它的答案背後卻蘊藏了兩個重要信息：
一、這棟樓里還有其他人類倖存者；
二、這些人類倖存者手中有着可以消滅吳虞的武器。
換句話說，若是這女人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她完全可以不用再依靠吳虞的保護，而作為喪屍的吳虞，也沒有了留下這個女人的資本。
哎……
原本，建立庇護所，戒斷對活人的食慾，練習保持人性的方法等等，也都只是吳虞突遭屍變后的自說自話罷了。
當時的他腦袋一熱，把未來想得有些過於美好了。現在冷靜下來細想，不吃人肉就真的能一直保持理性，成為一個有自我意識的喪屍嗎？
他並沒有任何把握。
他對這種喪屍病毒根本一無所知，他對這個世界根本毫無頭緒……
“你是不是還在頭痛？抱歉，你先休息吧。我不是非要你回答問題的。”
看着吳虞獃獃的樣子，何溪是又歉疚又擔憂，她估摸着，這個人本來就受了傷的頭部又遭遇自己那樣的重擊，大概率是要傻了。
她的內心湧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以前好像也曾產生過的憐憫之情。
是什麼時候呢……
噢！對了！
她以前去特殊教育學校考察時，也有過這種情緒。
對，就是面對那些智障兒童的時候，產生過相同的心疼與同情。
想到這，何溪開始不自覺地想要幫助他恢復智力。
“你的名字叫‘吳虞’對吧？你知道‘名字’的意思嗎？”
“…………”
“嗯……不知道也沒關係，我們慢慢來。你知道‘我’和‘你’這兩個詞的區別嗎？”
“…………？”
什麼意思？老子只是嫌她吵，不想說話，她居然以為我是智障？
吳虞強忍着打人的衝動，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不……是……弱……智……”
“呃……抱歉。其實，我是想說，如果你不方便說話，我們完全可以建立一套你不用開口的‘特殊交流方式’。只要我們約定幾個基本的關鍵詞，然後稍加練習，我就可以通過你的微表情和肢體動作來讀取你想表達的意思。”
何溪說這些話的時候，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股自信且優雅的氣質，彷彿那個曾經的天才病毒學家又回來了。
然而，這些話在吳虞聽來，卻是近乎夢囈的吹牛。
誠然，他以前在網上看《最強大腦》節目時，確實有些天賦異稟的大神具備開掛般的特殊能力，但眼前這個只會“啊嗚啊嗚”鬼叫的女人，說自己有“讀心”的能力？
鬼才信你。
吳虞沒搭理她，只是用自己白的不能再白的死人眼白了何溪一眼。
“呵呵，你是不是想說‘你就吹牛吧，鬼才信你’。”
遭受白眼的何溪絲毫沒有惱怒，反而帶着笑意看向吳虞。
“！！！”
卧槽……真的假的？
被猜中了心思的吳虞有點驚訝，他開始正視何溪。
難道這女人，真的有什麼特異功能不成？
不，不對……她大概率是根據對話語境，瞎蒙的。
“你現在想說，‘這女人該不會真有讀心術吧，不對，她應該是蒙的’。”
“…………”
吳虞徹底被鎮住了，他感覺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如果說一次蒙對了，並不稀奇。
但連續兩次，這女人都猜到了他的內心獨白，而且正確率接近90%……
看來，她並沒有吹牛。
何溪很滿意吳虞現在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她有點小開心地輕咳了一聲，然後用久違的自信嗓音朗聲道：
“正式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何溪，HF大學病毒學博士，是寧海醫科大學病毒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員……當然，是曾經的。除了病毒學外，我還有基因工程學和臨床解剖學一共三個學科的博士學位。”
吳虞僵硬的嘴巴慢慢張大了。
雖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這個女人，最多不會超過30歲。在這個年紀，換成是吳虞，讓他考三個高中畢業證估計都困難，她卻居然有三個博士學位？
人與人的差距真有這麼大嗎……
吳虞在震驚之餘，內心深處還滋生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這個女人……她的腦子，肯定很好吃吧？”
“啊呸！”
“冷靜！冷靜！不能吃人！”
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吳虞，何溪的心情出奇地好。
作為一個曾經的天才學霸，在末世災變之後，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被人因為智慧或是專業知識而尊重過了。
“嘿嘿，怎麼樣？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
“…………”
“能配合我建立專屬交流機制了嗎？”
吳虞木然地點了點頭。
…………
經過一番設定和練習，何溪與吳虞約定了十個基礎關鍵詞，對應上吳虞最容易做出的表情與動作，然後根據這些基礎表達，來衍生出各種各樣的變化。
何溪不愧是天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居然真的能創造出一種獨特的與喪屍交流的語言，並且經過測驗，準確率高達95%。
“好了，我們現在交流就不用那麼費勁了，可以聊正經事了。”
“……”
吳虞做了一些動作。
“哦，你問我是怎麼學會這種溝通方法的？我不是說過我是研究病毒的嗎？早些年我的團隊曾試圖攻克狂犬病，所以我對狂犬病人進行過深入的研究。我發現他們發病以後，雖然會喪失大部分的大腦功能，卻也能保留一些智力與意識，也是可以通過特殊方式交流的，就跟你現在的狀態很像！”
“…………”
“誒？你怎麼不高興了，我沒有罵你啊……狂犬病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病呀，你沒得過狂犬病嗎？”
“…………”
“好奇怪……你怎麼漸漸起了殺心？不應該啊……看來我的讀取還是不夠準確，還要多練習練習。”
“…………”
“噗——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嘻嘻。”
何溪笑得很開心。在外人看來，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她居然在與一隻喪屍嬉鬧。
另一邊，吳虞的情緒也很複雜，他從這個女人身上看到了某些東西。
某些他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想竭力追尋與保留的東西。
樂觀、堅強、勇敢與善良……
這個女人，是一個真正的“人”。她不應該成為自己的“工具”。
她不應該成為任何人的工具。
吳虞思考再三，最終，他決定把選擇權交給她自己。
“……我……有……重……”
“嗯？突然這麼嚴肅，你慢慢說，沒事。”
何溪感覺到了對方的鄭重，她全神貫注地“傾聽”着。
吳虞一邊比劃，一邊笨拙地做着各種表情，時不時還說出單個詞彙，用這種只有何溪才懂的特殊方式，將他屍變后的所有一切娓娓道來。
他不僅將自己救她的目的和盤托出，也說出了自己對於現狀以及未來的困惑。
最後，他還告知了在31樓之上，劉彪那伙人類的存在。
何溪聽着聽着，臉上漸漸失去了笑容，眼裏也沒了先前的光彩。
“原來是這樣……你救我，只是……”
…………
33樓，庫房。
劉彪正在緊鑼密鼓的清點着自己的“財產”。
這棟公寓樓基本已經被喪屍佔領了，而且還出了吳虞這檔子事，此地不宜久留，他準備跑路了。
不過好在他還有足夠的物資，有人手、有裝備，重新建立一個定居點，應該不成問題。
實在不行，就搶一個。
再若不濟，也可以去投奔那位“大人”。
那個當初贈予他手槍的人，他才是這末世里真正的大人物。
不過，還是可惜了這兩年的經營。
挺遺憾的，中層區那些個漂亮的女人，還有好幾個沒搞到手。
尤其是22樓那個叫何溪的，真是個人間極品，天生尤物啊……
她不僅臉蛋身材絕佳，以前還是個智商超群的天才，浪費了這麼好的基因……
倒是便宜了那些噁心的喪屍！
正想着，一名保安隊的成員突然急匆匆地衝進了庫房。
“報告樓長！”
“什麼事？”
“31樓的樓梯口，來了個人！”
“人？這會樓下還有個屁人？有也是快屍變的，別跟他廢話，直接擊斃！”
“樓長……我們隔着門看了一下，好像沒有傷口。要是別人我們也就處理了，可這個人，是個女人。”
“女人？女人又怎麼了？老子沒見過女人嗎？”
“她，她是22樓的何溪……”
“誰！？”
聽到這個名字，劉彪的眼裏射出了兩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