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見

等到他們到達頓布蘭的事發地點時，塞德娜怪獸所在的海邊已經擠滿了人。

往日空空蕩蕩的沙灘，如今人山人海。有的是麻布衣打扮的漁民和農夫，因為勞作滄桑的臉孔上，眼中如今也閃着好奇的火花。也有一些穿着長袍的商人和隨從，或者是趁着在海邊避暑的閑暇，或者是在趕路途中因為這件奇聞暫時停下腳步，也三五成群地旁觀，議論着從中牟利的可能方式。甚至還有頗具商業頭腦的流浪行商，從密集的人群中看到了賺錢的機會，已經在路邊擺好攤位叫賣起來。

維瑟米爾估計，光是外圍的旁觀者，就有一百左右。海灘以怪獸所在的地點為中心，擠着的內圈看客，估計更是有兩百以上。甚至於，就在他到的時候，還有人潮在不斷地從西達里斯和布里姆沃德的各個角落趕來。

馬里安和他趕得更快的幾個同伴碰上了面，把他和維瑟米爾的馬匹託付到他們手中照看，然後二人一行向看客人群的內圈進發。

維瑟米爾從葡萄的鞍袋中取出銀劍，背到背上，然後跟在馬里安身後，不知道面對這樣的人潮，這個年輕人要怎樣才能帶着自己，見到那個怪物。

走到人群密集的地方，馬里安從腰帶上取下一個裝飾精美的號角，短促、尖利地吹響，然後用儘力氣大聲喊：“獵魔人來啦！讓一讓！專業的怪物殺手！讓一讓！”

人群驚訝地回頭，打量着馬里安和他身後的獵魔人。也許是維瑟米爾背上的雙劍，或者是他花白的鬢髮說服了這些看客，他們招呼着、傳着話：“獵魔人！”，“Vatt‘ghern！”，同時讓出了一條僅供一人通行的通道來。

原來，這就是你通過的方法。維瑟米爾想，怪不得願意出五十塔勒。估計哪怕自己只是個雇傭兵，這個馬里安都會把自己吹噓成天下少有的屠龍專家。

“讓一讓！讓一讓！”馬里安志得意滿地在前面開路。

人群的最裏面，是幾個拿着火把和刀劍的士兵，正在不停地命令看客們往後退。帶領這些士兵的，是一個穿着淺藍色棉甲的軍官。

馬里安自如地迎了上去，做了個禮，介紹道：“長官您好，尊貴的埃塞因國王萬歲！我，是沃爾城的良善市民馬里安·盧別奇，我身後是我雇傭的獵魔人大師維瑟米勒。一聽說這隻怪獸肆虐頓布蘭，我們立即就來行俠仗義，為西達里斯服役！”

軍官有氣沒力地回應了句：“為西達里斯服役。他真的是個獵魔人嗎？”

馬里安理直氣壯地說：“當然，千真萬確！他有兩把劍！”

在他們說著這些沒有營養的話時，維瑟米爾已經可以看得到士兵身後擱淺在沙灘上的‘塞德娜怪物’。說是怪物，維瑟米爾覺得這更像是一隻魷魚，只不過是特大號的。

維瑟米爾估計，這隻‘魷魚’的每一條觸鬚，都得有八到十米長。怪物的腦袋，則和維瑟米爾在柯威爾吃過的魷魚不一樣，大約只佔身體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長度，同時高度接近五米。‘魷魚’的一些觸鬚直直地攤在沙子裏，更多的觸鬚，則不正常地彎曲在身體下側，就好像是在抱着什麼東西一樣。

無論如何，維瑟米爾理解這些漁民和商人們的驚訝了。這樣一隻可能伸長全身有十五到二十米的巨大怪物，哪怕布里姆沃德人住在海邊，常年捕魚，也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只會在神話中出現的怪物。

這樣巨大體型的怪物，維瑟米爾本人也聞所未聞。在他這輩子處理了的劣龍類中，最大的一隻，是二十年前一次回凱爾莫罕過冬的時候，遇到的一隻把廢棄的城堡當成自己巢穴的叉尾龍。他和弟子們用老辦法：一隻裝滿毒藥的野山羊葯翻了它，再用銀劍了賬。事後丈量這個傢伙從腦袋到尾巴有三十一英尺長，蘭伯特還有些可惜地說這個大傢伙在山下能換一千克朗的賞金。但那，也不過眼前這個怪物的一半而已。

這種體型，維瑟米爾有些警惕地想到，多半是混沌魔力作用下的產物。

想到這裏，維瑟米爾打斷了軍官和馬里安沒有營養的對話，問道：“那隻怪物現在還沒有死？”

軍官疲倦地想要說什麼。一個眼神靈活的士兵，聽到了維瑟米爾的話，回過頭說：“沒呢。這大傢伙可皮實。從早上到現在七個小時了。它現在在裝死，要是有人湊過去，它就像早上對那個放羊的一樣，給你狠狠來那麼一鞭。你要是跑得不快，那就給它補充水分啦！”

軍官對他揮了揮手，然後對維瑟米爾說：“看好了。”軍官從地上撿起一個癟了一半的鐵頭盔，在手裏試試分量，然後朝着怪物，遠遠地扔了過去。

頭盔砸到地上的石子，發出清脆的聲音。

下一秒，那隻怪物攤在沙灘上，彷彿失去生命一樣的一根觸手猛地抬了起來，在空中帶着劃破空氣的尖利聲音，重重地拍到鐵頭盔落地的地點，發出沉重的巨大響聲，激起不少泥點和沙土。

人群“嗡”地一聲紛紛向後退去，不少人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但還是手腳並用地向後爬。當然，發現怪物移動不了位置之後，人們又慢慢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只是稀稀拉拉地傳來了叫好聲，彷彿是看到了一件很驚奇的事情。

還有人也效仿着那個軍官，從地上撿起石頭、樹枝、斷了的船槳之類的垃圾，向怪物遠遠地扔去，希望能激起它同樣的反應。但怪物再沒有做什麼，只是用原來的那一隻觸手，捲起扁了的鐵頭盔送到腦袋處，似乎是嘗了嘗味道，然後又把它拋在一邊。

之後，它就又回到了原來一動不動的狀態。

“看。我說的吧。”軍官疲憊不堪的臉上，露出一點自得的神色。

“請問，隊長你打算怎麼處理這隻…塞德娜怪獸的呢？”獵魔人問。這隻怪物具有攻擊性，但很明顯，過不了多久，就會自然渴死。

軍官撓了撓頭髮，嘆了口氣說：“不是我決定。領主大人決定。他一會就來了。他可能會出錢，雇傭你的服務。”

維瑟米爾看了看擱淺着的怪物，不需要自己出手，它也活不了多久。現在只希望這傢伙少受點罪，儘管它只是一頭怪物。

經由馬里安的介紹，維瑟米爾得知，軍官口中的領主，是指布里姆沃德全境的領主哥多馬爾·西達里斯，他要從布里姆沃德來這裏，估計還得幾個小時。

趁這個功夫，維瑟米爾在軍官派出的一個士兵帶領下，去看了看怪物的第一個受害者，一個頓布蘭本地的採珠人。年輕人的一條胳膊血肉模糊，據看病的梅里泰利牧師說，關節處的骨頭完全碎了，這僅僅是和怪物的觸手蹭了一下的結果。牧師說，幸虧這個年輕人受傷的是胳膊，如果是腿，大概率早上他就回不來了。

維瑟米爾唯一的收穫是，確認了這隻塞德娜怪獸的蠻力，實在不是人可以抗衡的，哪怕獵魔人也如此。如果需要自己出手，最好用陷阱制約它的行動，同時上好昆恩，注意閃避，準備好長時間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