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三章 兵升變
安東守候在科德溫幫總部的後門邊。剛剛,在安格林人動手殺了後院的科德溫人之後,馬匹被驚動了。
他急忙飛快來到後門處,準備伏擊應聲從後門出來查看的人。
他確實聽到了一個人沉重的腳步聲。但現在,也許是被安格林人的前哨驚動,門后的人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安東捏緊手中的鋼劍。就在這個時候,他胸前的獵魔人徽章,像是瘋了一樣跳動起來——一如安東此刻砰砰跳的心臟。
“閃開!”他大喊一聲,身體向一側跳去。
下一秒,一團巨大的火光與煙霧,吞噬了安東剛剛守候着的後門。
安東撐地回身,雙手握拳,使用了一個赫里歐特洛普法印,泛紅的法盾出現在他身前。
法盾擋下了火焰魔法的傷害,但抵擋不住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他重心不穩地向後退到了乾草垛上。
安東身後的那兩位安格林人哨兵,一個果斷地學着安東翻滾到了一邊,另一個還想搶救正對着後門的軍火箱子。
后一個人,幾乎被火焰燒成了碳。
安東撐着手站起身,在他面前,煙霧中走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正是剛剛的威格佛特茨。
今天,他沒有戴斗篷。一張稜角分明、英氣十足的面孔出現在安東眼中。他的頭髮是棕色,比他瞳孔的顏色更深一些。
看到來者是安東,他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迅速地回歸原本的古井無波。
安東知道,他實際上很吃驚,就好像看到棋盤上的一個卒子自己動了起來,而且在向他的國王棋子揮舞着草叉一樣。
這年頭,簡直是禮崩樂壞了呀。
“又見面了,術士。”安東先開口:“我的錢呢?”
威格佛特茨都懶於回答。他修長有力的手指,猛地捏碎了他右手無名指上戴着的一顆紅色寶石戒指。
一股兇猛的火焰魔力,從威格佛特茨身前的虛無中湧出,像海浪一般向著安東奔涌而來。
梅爾戈之火!安東見識過這玩意。
不敢怠慢的他立即蹲下,再次使用了赫里歐特洛普法印。泛紅的法盾,在梅爾戈之火的烈焰中崩裂着、分解着,但還是擋下了這個魔法,只是把安東擊飛在了兩碼外。
威格佛特茨沒有立即再次出手。他第一次開口說道:“有趣的戲法。你是什麼學派的?”
安東站起身,說:“我是術士之爹學派的。”
威格佛特茨扯出半個笑容,就好像聽到了某個不好笑的笑話。
他先是伸出了手,做了一個手勢。然後,正要爬過院牆的、那一個活下來的安格林人就被院牆上突然凸出的一根地刺戳開了肚皮,慘痛地哀嚎着迎來死亡。
威格佛特茨踢開地上一個燒了一半的軍火盒子,將自己的手伸到空中虛握。下一秒,一根修長的鐵棍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有點像安東在《人類與精靈》中看到的作者艾洛的格哈特的自畫像。畫像中,這個生活在幾百年前的術士,手中就捏着這樣一根……法杖。
不過,威格佛特茨的法杖,跟插圖裡格哈特的法杖比起來,更樸素、沒有裝飾、幾乎像是一件武器。
威格佛特茨把這根法杖比在身後,向著安東一步一步走來。
這術士要跟自己近戰?安東求之不得。主動放棄魔法的掩護,他是瘋了吧。
雙方都沒有再說話,或者說,他們要說的話,手中的武器馬上就要替他們說了清楚。
威格佛特茨仗着自己武器長度的優勢,率先向安東的體側由下而上地攻來。
安東依靠靈巧的體態向後仰頭閃躲。但威格佛特茨手中的法杖迅速地抖動一下,迎頭向著安東再次砸下。
這一下,安東不得不用鋼劍格開。手上傳來一股大力,讓安東的雙手都震到發麻。
還沒等安東完全恢復過來,威格佛特茨的法杖變劈砍為戳刺向安東的胸口攻來。安東險之又險地側身閃過。
趁這個機會,安東的左腳前邁一步,將手中的鋼劍向著術士的脖頸刺去。但術士的法杖已經又一次揮舞了回來,安東不得不放棄攻擊。
下一次攻擊的機會來到時,安東吸取教訓,轉而攻擊術士握着法杖的手。只見威格佛特茨迎着鋼劍的劍光,兩隻手暫時鬆開了法杖。
下一秒,在法杖出於慣性,還沒開始下落的時候,術士的手迅速地捏住遠端,將法杖向著安東戳來。躲閃不及的安東,被這一下砸中了小腹。
安東胸口一甜,急忙向後閃身躲開。
威格佛特茨也不追。他把法杖立在身側,分神側耳聽着另一邊的戰況。喊殺聲依舊激烈。聽起來,安格林人還沒有突破那條狹窄的正門過道。
威格佛特茨卻加快了戰鬥的節奏。他沉重而堅硬的法杖,連綿不斷地向著安東攻擊而來。安東難以格擋與反擊,而且這東西的兩端都有殺傷力。安東這下明白了今天自己在賭場時用棍棒欺負守衛的短劍,到底是佔了多大的便宜,尤其在使用者身手敏捷的時候。
難以應對的安東,不得不捏了一個昆恩法印,威格佛特茨的法杖砸碎了安東的護盾,但也給了安東再次脫身的機會。
不過,安東已經後退到院牆邊了。這個術士,近身作戰的能力也不弱。尤其是他的武器,安東以前沒應對過。
就在這時,威格佛特茨又一次地放棄了自己的優勢,他甚至向後退了幾步,來到了庭院的正中位置。
甚至於,這個術士還有時間理了理他的長袍,把自己的領口擺正。
他又要耍什麼花招?安東想着。
這時,威格佛特茨大聲地咳嗽了一下:“女士閣下,您不妨出來吧。我想,我們還沒有正式地見過彼此呢。”
院牆的鐵門被某種力量推開了,走進來的,正是溫格堡的葉奈法。
她穿了一件適合出行的黑色褲裝,上身同樣顏色的斗篷與外套上,鑲着白邊。她沒有摘掉斗篷,幾根黑色長發從一側垂下,勾勒出她冷冽的容顏。
“溫格堡的葉奈法,幸會。”她不帶感情地自我介紹道,沒有鞠躬或行禮。
威格佛特茨也沒有行禮。他同樣自我介紹道:“洛格伊文的威格佛特茨,久仰大名。”
葉奈法搖頭:“不,不是洛格伊文。我的一個朋友現在就在凱拉克。當地人根本就沒有聽說過你這麼一號人。”
威格佛特茨說:“哦,一定是麗塔·尼德,又稱珊瑚的那位女士吧?您的朋友相當聞名遐邇。據說她最近一直在雅魯伽河河口轉悠,別人誰也不知道她在幹嘛。”
“回答我的問題。”葉奈法說:“否則,我向兄弟會的信里,也會把這一條加上。”
威格佛特茨抖了抖他渾厚的眉毛,似乎誠懇地說:“你記錯了。是瑞達尼亞的洛格伊文,不是西達里斯的。至於我的出身問題,議事會是認可的。再說,對於我們這樣的人,出身真是再無足輕重不過的一個問題了。當我們攀登上魔法的高山,誰還記得自己是從下面平原的哪一座小村落里爬出來的?不是嗎?”
這是在攻擊葉奈法的出身,安東聽明白了。如果不是他之前聽過葉奈法的身世,他或許也會以為威格佛特茨的話是在自嘲。
葉奈法緩了緩說道:“你對我了解倒不少。那你應該知道,溫格堡是我駐守的城市。受亞甸王權與議事會的雙重指派,我負責溫格堡的一切魔法事務,協助當地領主的統治。”
威格佛特茨點了點頭:“真可惜。之前來宮廷的時候,沒親自拜訪您。據說您很忙。”
葉奈法說:“所以,你就在我的城市搗亂?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的行為屬於叛亂。”
威格佛特茨搖頭:“我不同意。”
葉奈法說:“我有國王的權威。我有議事會的權威。而你什麼都沒有。”
威格佛特茨笑了笑。他說:“我的意思是,我不把這……”他指了指周圍的爛攤子,繼續:“我不把這看做叛亂。事實上,你應該把它理解為一出好戲的準備階段。”
他看向葉奈法與安東:“而您,與這個獵魔人,就是過分好奇、闖進後台的觀眾。這可不應該。尤其是您,葉奈法女士,您應該看清本質的。不過,所幸,準備已經快完成了。”
安東說道:“不,威格佛特茨,你的企圖今天肯定要失敗了。你的嘍啰們很快就要伏法,就像你一樣。”
威格佛特茨看向打斷他話語的獵魔人,搖了搖頭,很有談興地說:“你是這麼想的?唔,獵魔人,這是我對葉奈法女士的建議,可也適用於你。要把現象與本質分清楚。千萬別把湖水中的倒影,誤以為是天上的群星了。”
安東做好攻擊的準備,一邊猜度着這個術士到底是什麼意思。
葉奈法一隻戴着黑色絨手套的手握拳舉到胸前,她說:“看來,必須要用武力,才能撬出你的整個計劃了。”
威格佛特茨看着他倆笑笑,清澈、明亮的眼神中,帶着邪惡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