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爸爸去哪了
接下來的幾天,何楚陽陪着任佳在家鄉到處尋找,每個父親可能去的地方,他們都面面俱到地仔細找尋。可父親是鐵了心不讓他們找到,所以三天過去了仍然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清晨的天亮的早了,不到七點鐘,外面就大亮了。任佳披了件外衣,悄悄走出門去。
門外的風還有些涼,吹亂了頭髮,也吹亂了心情。昨晚何楚陽忙工作的事忙到很晚,早上她起來的時候男人一點知覺都沒有。
也難為他了,陪着任佳在小縣城裏呆了三天,任勞任怨盡心儘力的。
任佳迎着風,獨自走在小路上。兒時的記憶像放電影似的,在腦海里一點點鋪展開來。
小時候跟父母出去玩幾乎都是分開的,母親喜歡帶她去公園、遊樂場,而父親,總是把她扛在肩頭,沿着家附近的小路一直走。
走着走着就能走到田間去,過了那片地,就是山,而山腳下還有一大片水窪,可以玩水也可以釣魚。母親離開后,父親身體狀況已經基本告別了爬山,於是釣魚就成了他最大的愛好。
他總是獃獃坐在池邊,也許一整天什麼都釣不到,可他就喜歡那麼靜靜坐着,似乎看着那水面,心裏就能痛快點似的。
路任佳學了父親的樣子,找了塊大石頭,安靜地坐在上面。早晨的陽光柔柔的,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水光瀲灧。有微風吹過,揚起**漣漪。
真希望,爸爸還能坐在這裏,父女倆可以默契地坐到天黑,然後嘲笑彼此笨得連條魚都釣不到。
也許父親的不忠,是源於家庭的缺愛,本來就是個沒有愛情的婚姻,母親的執拗導致了她的冷淡與疏遠,可哪個正常男人願意過這種和尚般的生活呢。他就算是沾花惹草也不為過啊,任佳有時候甚至在想,母親是不是就在用這麼冷暴力表示對婚姻的不滿,她似乎在等,等那個跟她朝夕相處卻近不了身的男人自己犯錯誤,這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
吹了不久的風,任佳就覺得瑟瑟發抖了,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了,特別是最近這樣的超負荷運轉,實在是吃不消。
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然後摸摸口袋卻發現連包紙巾都沒有帶。
“感冒了?這麼早出來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一個溫暖的聲音從耳後想起,男人遞過白花花的紙巾來,捏住任佳的小鼻子,像是照顧孩子似的哄她醒出來。
任佳尷尬地聽話,把鼻腔里的粘稠排出,何楚陽這傢伙是什麼時候起來的,她都沒有發現他來了呢。
“你怎麼來了,不困嗎?”
“你不在身邊,怎麼睡得踏實?”男人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任佳身上。
帶着男人的體溫還有味道,任佳的心裏暖的要融化了。
“他不在這裏。”任佳拉着男人寬大的手,委屈地呢喃。這個父親最喜歡的地方,他都捨棄了,難道他真的離開了這個城市嗎?
何楚陽安慰地拍拍女孩的小腦袋:“別擔心,會找到的。”
任佳搖頭,如果這裏他都不願意來了,他還會願意去哪裏呢?
那時候家裏窮,周末父女二人就扛着自製的魚竿魚餌來這裏,小小的水窪里小魚還不少。兩人一人一根桿就靠在這裏大半天,每次興奮地提桿嚇跑了小魚,父親都會拍着她的腦袋叫她小笨蛋。
後來任佳也漸漸找到竅門,釣上來的小魚也多了起來。反而是父親,會愣愣地盯着水面,提起桿來,發現魚餌都被吃光了。他只能尷尬地笑笑,然後重新放些餌進去。
時間長了任佳就沒了耐心,她就放下魚竿,自己跑到水邊去洗腳,特別是夏天,涼涼的水浸了小腳丫,沁人心脾的爽快。
坐到肚子餓了,父女倆就提着小桶回家,有種滿載而歸的快感。雖然魚很小,味道也差勁,但他們還是像吃到了大餐似的開心。
父親最會做魚湯了,他總是熬一大鍋湯,鮮鮮美美的。也許跟正常的魚湯沒法比,可就着這腥味,總覺得生活檔次頓時就提高了。
那鍋湯可以吃上兩天,早上還可以用來煮麵,任佳就像個饞嘴的小貓,把碗底都tian得乾乾淨淨。後來生活好了,就告別了那樣的魚湯,父親還是喜歡做魚,不過是從市場買來新鮮的魚,蒸的煮的紅燒的清燉的,樣樣拿手。
可老人還是時不時就坐在水塘旁邊,也許釣不上幾條小魚了,但那樣安靜舒適的時光總讓他回味無窮。似乎任佳不在家的時候,他能在水面里看到女兒兒時的倒影,他就一直對着水池傻笑,笑着笑着,也許女兒就該回來了。
但現在,靜謐的水塘邊再也沒有父親的身影了,任佳心裏酸澀的厲害。
“我們回去吧。”任佳拉着男人的大手,苦笑着。
“那座山,爸爸身體好的時候我們常去的,小時候他背着我爬,後來我長大了就牽着我爬。有一次我偷偷自己去爬山,還咧了褲子回來,被爸爸好揍了一頓呢。”
“還有那片地,以前這一大片都是地,爸爸帶着我來捉螞蚱。螞蚱你知道吧,就是蝗蟲,是害蟲。我們就在這片地里捉,大個的螞蚱有這麼大,”任佳比劃着大小給男人看,自顧陶醉在童年的回憶中,“有時候追着個大個的,能跑出好遠去。它蹦我就追,它蹦我就追,等我逮到它,一抬頭髮現爸爸在好遠的地方。哈哈,那時候我就哭,我一哭,爸爸就來接我啦。”
“你知道嗎?其實螞蚱挺好吃的,爸爸是高手,他會逮好大一袋子回去,泡在鹽水裏腌,然後放到油鍋里炸,又香又脆,特別好吃。”
想到那種味道,任佳的眼圈都紅了。有一次父親廠里發了工資,他狠狠心買了一斤蝦,紅嫩的蝦子剝開來,透出誘人的色澤。
父親一顆都沒捨得吃全都塞進了任佳的小嘴,吃完了他就把蝦頭留起來,炸了吃,說那樣有螞蚱的味道,很好吃。
誰會為了吃螞蚱才吃蝦頭呢?任佳的心裏漾起別樣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