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咋才來呢
張豐年聽得一臉懵,不過聽得出詞曲的作者是個叫楊諺的,而且還是盧園的徒弟,可盧園不是首都飯店的廚子師傅么。
聽了兩人的對話,他忙插話道:“給首都飯店打個電話不就得了。”
楊仕銓忙道:“對對對。”他辦公室就有一個手搖電話。
電話沒有撥號盤,旁邊只有一個搖柄,楊仕銓左手拿起話筒扶住話機,右手使勁地搖起來,片刻,話筒里傳來了接線員的聲音:“喂,要接到哪裏?”
“首都飯店。”
不一會,接線員的聲音傳來:“電話。”這就代表着接通了。
緊接着傳來一個聲音:“這裏是首都飯店前台,請問有什麼事兒?”
得益於首都的地位,京城的電話服務算是發展迅速,像首都飯店這種服務單位,很早就安裝了專屬電話,甚至還設置了公共電話。
四九年時,全國電話用戶才二十六萬,普及率只有0.05%,一千個人分不到半部電話,那時整個京城僅有四十部公用電話,安裝在一些商店和飯莊裏,首都飯店就有兩台。
等到五三年,京城已經有了五百一十四部傳呼公用電話,在市區平均每三條衚衕就有一部傳呼公用電話。
楊家所在的辛寺街就有一部,楊諺剛在首都飯店幫廚的時候還用公用電話給家裏打過,花了三分錢。
當天晚上回家楊老爹差點沒揍他,倒不是心疼三分錢,主要是人吶,什麼時候都害怕晚上來電話。
“我是總政宣傳部的楊仕銓,請問后廚的盧園師傅在不在。”
對面的前台明顯也是見過世面的,沒有因為是總政的電話就激動,反而十分淡定道:“在的,沒有特殊情況的話,盧師傅一般在九點鐘左右下班。”
“他有個徒弟,叫楊諺的在不在。”楊仕銓本來想着找盧園問問楊諺的情況,轉念一想,楊諺既然是盧園的徒弟,那肯定也在首都飯店工作啊,所以乾脆找正主得了。
“嗯,在的。”
“我找他,讓他一會給我回電話,我等他。”
撂了電話,前台不敢耽誤,先找人替好崗,然後再去找經理報告,一來她一個前台根本進不去后廚,需要經理批條子,二來一會回電話,也得用經理的辦公室的電話,前台的電話可接不到總政。
至於有沒有其他的心思,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經理接到消息也沒怠慢,一面感嘆原來盧園師傅的小徒弟還有這跟腳,一面趕緊找人去通知楊諺到經理辦公室打電話。
找見楊諺的時候他正在後廚切墩兒呢,快一個月了,他的工作一直都是切墩兒,上個月還有機會上灶呢,這個月只能守着菜墩子了,盧園這是要鍛煉他的刀工。
一聽有電話找,楊諺連忙就跟人出去了,大晚上的誰能給他打電話啊,是不是家裏出什麼事兒了,不會是楊老爹......
楊諺也不說話,悶頭跟着人走,只是臉色越來越沉了,盧園皺起了眉頭疙瘩,來通知楊諺是經理秘書親自來的,這就是在賣好了,肯定不是楊家來的電話,所以,是誰呢?
等進了經理辦公室,先碰見的是前台大姐明媚的笑臉,似乎和平常見的一樣,可又明顯有些不一樣。
“伍子來了啊。”作為盧園的徒弟,楊諺在首都飯店也是有些面子的,經理自然認識他。
“經理好。”楊諺尊敬道,人家給他師父面子,他可不能給盧園丟人。
經理看着面前的楊諺,總政一個電話像是給他蒙了一圈光環,閃閃發光。
諂媚倒也不至於,但經理心裏實實在在的多了份謹慎。
經理面上不露聲色,只嗯了一聲,對前台大姐道:“小張打電話吧。”
楊諺看這架勢,心裏也明白了些,大概率不是家裏出事了,應該是有什麼人物要找自己,可自己在此方世界認識的,能稱人物的也就周鎮南那一條的人脈了。
可究竟是為了啥找自己呢,楊諺一番頭腦風暴,也沒想出個頭緒。
也不怪他沒想到歌譜的事,自打樂譜給李祝,李祝拖了幾天,周鎮南也拖了幾天,等今天周鎮南交到楊仕銓手上,距離他交給李祝都過了十多天了。
在楊諺看來這自然意味着沒戲了,他還私下揣測,沒準是人家楊仕銓沒把自己的“小孩之作”當回事,連看也沒看。
這事兒也就讓楊諺扔在了腦後,一時間竟然都沒想起來,他這是又犯了“疑鄰盜斧”的小人心理了。
前台大姐聽了經理的話,也上手搖起了電話。
“喂,接到哪?”
“總政宣傳部”
“電話”
一聽見這倆字,前台大姐就把聽筒遞給了楊諺。
剛聽見“總政”倆字的時候,楊諺就有了一點晃神,甚至呼吸都停了一瞬,原來是自己期待已久的那通電話。
經理擺了擺手,把秘書和前台大姐一起招呼出了辦公室,楊諺已經無心關注,他注意聽着電話另一端的聲音。
“喂,喂,是楊諺么。”雖然有些失真,但楊諺還是一下就聽出了是楊仕銓的聲音。
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電話來得好不容易,才會讓人更加珍惜,楊諺內心居然泛起一絲委屈:你咋才來呢(ni)。
“是,我是。”楊諺連忙答道,他本想着稱呼一下,可又不知道該叫什麼,總不能還叫“楊叔”吧,這種順桿爬可太失分了,當初人家客氣客氣你還當真了。
“好,好,你周叔今天把譜子拿來了,好啊,比我們這作曲員作的還好啊,哈哈哈,我今天看到之後是喜不自勝,喜不自勝啊。”
聽着楊仕銓語氣中的喜悅,楊諺也深受感染,尤其“周叔”一詞,讓他更覺振奮,暗自告誡自己不要飄,楊諺忙謙虛道:“是志願戰士的英雄氣概給了我靈感,還有學校的兩位老師給了我頗多的幫助。”
電話線另一邊的楊仕銓聽了,心裏已經打定主意,要找個時間去楊諺學校找兩個老師確定一下。
不是不相信楊諺,只是軍歌都是有大用的,將來要是歌曲大火,創作人卻有了爭議,那就是頂天的醜聞,到時候別說歌,人也得完蛋。
楊諺和他的老師可能都是謙謙君子,相互謙讓,但在楊仕銓這裏,就得丁是丁卯是卯,該是誰寫的就是誰寫的,別說楊仕銓沒感情,他只是看多了人性。
這也算是對楊諺的保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