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矩陣革命（四）
“蜂后”，或者說，比特豐，則又湮滅了一次異星之子，一張“結蛹”消散后，高山、平原和海島立起三具棺材一樣的冷凍倉，對峙着力量一致的零件堆。
地下，垃圾一樣堆着無數屍體。以無數“豐”的生命為代價，蜂巢才得以一窺那神秘的DNA活化靈藥背後的奧秘。哦，“瓊漿”，庇護多少巨頭在冷凍倉內安然度過動蕩！誰能想到休眠倉中升華生命的至寶，竟同時也能讓人無眠。
“失眠病毒”，那被注入瓊漿濃度所控制，潛伏在數據核心之中，毀滅的信號，此時此刻正被被一點又一點地激活，在四處被濫用的連結中飛速傳染。
她深吸一口氣，智械，按理快攻更厲害。
只要能活着出去，多少人都救得過來……
還有希望，哪怕只有一瓶瓊漿能帶到王機文手裏……
自己反覆使用湮滅，不斷合成出更強大的怪獸，對面卻很有耐心地保持着對峙的均勢，看起來沒有任何求勝慾望。
豐恍惚中又情不自禁地感到沮喪，這四周的喧鬧和歡呼讓人心顫。她思緒多少有些混亂，蟲群可沒有這樣複雜的情緒。“蜂后”，貴為蟲群之王，也不過是蟲群之一，自己被困於此，在那無數犧牲的疊代演化下，蟲群又能等候多久……
她的瞳孔猛然一縮，手中的怪獸再次犧牲，自己墓地已經堆的滿滿當當……
“莊周，你到底在想什麼？”
“不好！”一個不小心，“豐”的“搬運工”竟被零件堆擊碎，第一個據點讓莊周奪取了。
台下傳來陣陣呼聲。
與此同時，西伯利亞的雪霧中，一棟巨型飛碟般的建築里，千千萬萬個冷凍倉升起了門，非人般的嘶吼綿延不絕。那不知由多少只異形和膿龍匯聚而成的黑雲，竟然遮天蔽日。尋找蜂后的“蟲群”急紅了眼，擅自突破了劃定的邊界線。
騰空而起的千艘母艦外，幾乎同時傳來軍師的影像：“帝國要求你們，立刻注意我們所說的話，你現已進入我們的打擊範圍，停止一切軍事抵抗，並接受皇帝陛下為你們概述的體面投降的十三條結果，否則我們將堅決動用湮滅彈，強行結束入侵……”
無數帝國戰士們情不自禁地吶喊：“狹路相逢，勇！者！勝！”
如此及時，真難說是有心還是無意。
“風，起於青萍之上……”莊周將“唱詩班”替換成了“求生專家”。平原上，樹木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眨眼間竟生成一座森林，而在婀娜的枝椏和朦朧的霧氣下，“求生專家”的身影變得模模糊糊，難以捉摸，顯然更加不好對付。
“這個怪獸，為什麼長的這麼像我。”機文指着“求生專家”。
“你咋不說你長的像它。”市民根本懶得吐槽。
“奇美拉，發動吞噬！”莊周一揮手，袖珍的奇美拉卻瘋狂地撕咬着求生專家，貪婪地吞下自己的友軍，體型一下膨脹了10倍。而由於死亡在森林，“求生專家”反而力量上升了3點，飛回了莊周的手中。
“我的回合結束。”
僅僅十幾個回合，面對自己以犧牲為代價的卡組，對面居然建立起了巨大的優勢，逼得自己連“世界語”都用上了。
看着自己滿滿的墓地，比特豐的手指有些打顫，“蜂后”咬着牙，擲出手中的“豐收”。
下一秒，場上的所有怪獸，以及雙方的手牌，都回到了其擁有者的牌庫中。
能量0對0，三個據點空空蕩蕩。
“卧槽……”西紅柿俠看着投影：“這麼頑強的么。”
莊周也是一臉訝然，現在自己除了牌庫很滿，優勢盡失。
“對面之前用了‘世界語’，能憑空挑選六張不同陣營的卡加入牌庫。”一個豬人般的路人看着十字路口的巨大廣告牌，喃喃自語。旁邊的觀眾紛紛竊竊私語，還有這種手段。
“鐳射激光啊，消耗自己所有的能量，1點能量只能打2點血……莊周這下要是抽不到怪獸，就完蛋了。”賣房哥說道。
“陛下，這是我們的‘俯衝飛船’，如果回合結束己方怪獸更多，可以抽一張法術，觸發兩次後效果可以翻倍。”
“矩陣網絡把我們的船設計成了金卡。”軍師搖搖羽扇。
皇帝緘默不語，先進的外表皮下，那微不可察的信號帶動電機，只讓他微微點頭。
“泡沫經濟、篡改線路，我這什麼手氣……”莊周嘀咕。一直沒抽到怪獸，竟讓對手奪下了山脈據點。
“蜂后”擲出一張魔狼令，十米多高的魔狼機甲站在平原，朝着第二個據點蓄勢待發，眼看‘豐’就要奪取勝利。
金色的數據雨瓢潑而下，一個莊嚴肅穆的身影凝成實體，那機器的身軀延展成鋼鐵的長袍，立於那風雪凌厲的高山之巔，揮灑出不可動搖的氣勢。
“是救世主！我就知道它還活着！”唱詩少女激動地喊了出來。
“如果沒有可以仰望的神明……”救世主雙手合十，紫卡“鐳射激光”揮灑出耀眼的光芒，決鬥台自動打開，組裝成為能量陣，紅點瞄準了場地正中的平原。1、2、3、4……決鬥台上，整整15盞能量指示燈依次熄滅，能量源源不斷地灌輸，整個場地都因高能反應而不住地震動，海面上空凝起的巨大雲朵，陰沉得如同漩渦。
莊周一巴掌拍向紅色按鈕：“我就來當這個奇迹！”
那大海的浪潮開始崩塌，掀起的數據流巨浪，緊緊圍繞着那深不見底的漩渦。那波紋在亂風中律動，編織出有窮而無盡的紋路，閃電在雨中穿梭，擦出金色的火花，撲閃撲閃地化為蝶翼，而又轉瞬將要消逝，像命運不可捉摸的微笑，無言地振動着天地，激起重重疊疊的斑斕，是沉靜地傾訴着決心的，超夢中的超夢，誓言要把這陰沉沉的一切，染上神奇的顏色，龐大的能量噴射而出，無拘無束地劃過星空，傳說中的宇宙奇點爆發之處，一個世界正突破重重束縛。
無垠的意識一瞬之間穿越了虛擬的幕牆，洶湧澎湃如海浪。直播影像前的觀眾們——在白衣青年眼中跳動的一個個數字，好像掙脫了無形的枷鎖，極快地閃爍躍變着，整個世界飛速演化，在密密麻麻的“數據溢出”警告中，即將徹底失控。
有或是無，物質或是意識，此時此刻在概率的雲中混為一團，將不斷破碎重組中的世界穿透。星光如柱般垂落，將裁判的身體如轟得灰飛煙滅。是光，從萬物的縫隙間流出。高聳入雲的樓宇、翱翔星海的飛船、決鬥場、觀眾、一切如同輕煙般消散，被五彩斑斕的代碼旋入其中。一切漸漸湮沒在光中，只剩茫茫一片……
“這些數據，真的是，太美了……”
就連那最後的聲音也隨風而逝。
一切阻礙都悄無聲息地分崩離析，就像被命運的無法阻擋的車輪碾過。破碎的數據如同揚起的灰塵，在無窮無盡的四方之風下，混混沌沌一直瀰漫到視線的盡頭……
“想見到，想見到，在視線之外……”
“哪怕是，哪怕是，那厚厚的夢中……”
“決定了，決定了，不需要什麼理由……”
“讓幻想，讓幻想變成現實……”
歌聲……是誰……
“……今天，空間技術和網絡把我們緊緊相連，為的不是把私利變成工作的全部，把工作變成生活的全部，也不是把我們每一個人變成冷漠無情的機器，而是激活人與人之間的鏈節，聚變一般放射出光明的未來和高尚的情誼……”
機文抬起頭，仰望着巨大的廣告投影。好大一條魚張開了鳥的翅膀，越過樓宇振翼而去。不知何時，這個世界淡淡的壓迫感，已經消失不見。
又是什麼時候開始，開始有了那格格不入的感覺？比賽之後，莊周和豐他們又怎樣了呢？
啊……這樣的話，奇怪的感覺不是又席捲而來了么。
“哈嘍。”
一個聲音響起。
“是你！”
比特豐的指尖碰上他的手。
“這麼好的天氣，不一起喝杯瓊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