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運之輪

艦炮在身側擦出絢爛的炮火，轉而化為天邊雨點般的流星，遮天蔽日的樓宇，宇宙中的星辰，星艦交疊的戰場……一幕幕場景被流星般的火花破碎。

“世界摺疊着它的無垠……”

“奧妙在更深、更深……”

風。

“呼嚕……”

“醒了！”

“呼嚕……”

“真是厲害，開會就一直在打瞌睡，這會居然還能睡着，工作對你來說就這麼無聊么……”

“呼嚕……”

巨大的機械臂在他身後拎小雞一般抓起一輛浮空車，“哐”、“哐”不懈地地撞擊着，帶起一陣陣飽蘸灰塵的風。這片大地上，不知道多少回收站正在孜孜不倦地舔舐着戰場的屍體。超算晶片、陽光引擎、氣態電池……只要願意花時間，任何人都能在這淘到出人意料的東西。

“有點眼熟……”他嘀咕着。

“鋼怎麼賣？”

“十個能量元一噸，城裏有三家回收站，最大的那家是我堂哥開的，你們可找不到價格更良心的了。”老闆堆着笑。被硬生生叫醒的男子盯着牆壁，滿身灰塵的電子屏高高在上地展示着一張營業執照，而更上方的帝國軍艦模型上，赫然懸挂着兩枚閃閃發光的紅色五角星，那是帝國的優秀士兵勳章。

“這個是……”

“帝國科技，震撼人心吶，別看我這樣，當年我可也是個好漢。”老闆注意到他，挺了挺身子，無比自信。

“周，你看十個能量元一噸這個價怎麼樣？”人影一手拍上他的肩膀，一下把他從神遊天外中拽了回來。

“希望這多少有點意義，”他嘆了口氣：“要我看，我是干不出來這種事。”

“俺們矽基人也干不出這種事。”提到這個，矽基人滿臉憤憤不平，小聲嘀咕：“就為了報廢數據倉庫里那點破銅爛鐵，還要貨比三家，我是差那點能量元才貪這小便宜？等咱們回去，還指不定被別人說發了多少財……”

莊周完全聽不見身邊人的話語一般，目光灼灼地望向到處都是的沙塵和廢鐵，輕聲念叨：“這個回收站就是座礦山，城市越大，出產越多，只要把這一占，能量元可是滾滾而來啊。”

“確實，以咱的本事，要是有這手筆，娶個那樣渾身鑲大鑽石的老闆娘可不是信手拈來。”矽基人上了車，還對着車窗想入非非。

莊周看了眼時間，離述職大會開始還有15分鐘，不緊不慢地給浮空車設置好了返航的坐標。心說這世道收破爛的好歹不用天天開會報告，但凡它有一點用，也不至於一點用都沒有啊……

“莊周！”

回過神來，不大的會場已經坐滿。

“到。”

莊周走上台前，行了一禮，開始念經：“在上級的英明指導和統領的堅強領導下，本人較好地完成了當年的能量元供應保障工作，現彙報工作如下：結算業務，處理量517單……”

切，看在工資的薄面上……

“今年以來，本人思想覺悟下滑厲害，經常早上不起床，起床不集合，集合不點名，不穿加速靴，不扎外腰帶，擼袖子，挽褲腿，遲到早退，嚴重敗壞了單位形象，作為管理主管，對管理工作起到了反向作用…………”矽基人自顧自地做完了彙報，視統領鐵青的面色如無物，誰不知道他今年就要轉職，回帝國內陸過逍遙日子去，奇怪的是，統領竟然沒有當場把他轟下台去，而是宣告了驚人的消息。

“解散？”

……

“聽說現在都是非升即走了……”

“年紀大了，想留也留不了了，唉……”

“哎，統領那熱乎的消息，調到先鋒隊可是有三倍工資吶！系統剛收到的！”

“什麼？什麼？”

而一腳踹開大門瀟洒離開的莊周，卻對沉浸在統領慷慨陳詞中的同僚們，沒有半分羨慕。

天色越來越暗，莊周也越走越慢。在這世界的角落，他與城區的光污染遠遠相隔。仰望着頭頂上澄澈而純粹的夜空，那沉默卻深邃的黑夜，正緩緩綻放出點點星光。

恍然間，心的大門好像張開。

“世界摺疊着它的無垠……”

“奧妙在更深、更深……”

“銀河中蜿蜒奔流的時光啊……”

“將這洞察的極意見證。”

莊周微微合眼，此刻似乎蟲鳴也歸於平靜，一瞬間，難以分辨是夜風悄然順入了他的呼吸，還是他和世界已融為一體。當世界再次清晰下來，一張流光溢彩卡片就懸在空中，閃耀着醉人的紫色光輝了。

卡片上，金色圓環的包圍中，一個洞穿了時空般不見底的深洞，緩緩引動着四周飛禽走獸的紋飾，也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

命運之輪。

命運的車輪滾滾向前。一切阻礙都分崩離析，被碾為灰塵，卻又隨着呼吸和嘆息揚起。不知四面八方有多少風相吹，那風中只是傳來泫然欲泣之聲。混沌彌散了幾千里，遙遙望不到盡頭。

這或許，就是莊周看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