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接踵而至的問題（上）
幾個村民聽楊欣發問，立即你一言我一語，各說各話，偏偏每個人的嗓門還都很大，語速也很快，嘰里呱啦就像是在吵架一樣，讓楊欣聽的腦瓜子疼。
好在楊欣還是聽明白了這幾個人在說什麼，只不過他數次想要插話都沒能成功。
這些人叭叭不停，根本不給他講話的機會，無奈的楊欣只能深吸一口氣，大吼道：“停！都停一下！別說了！聽我說幾句！”
幾個村民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紛紛閉上了嘴巴，還有人抱怨起了楊欣：“你要說就說嘛，吼這麼大聲做啥子？嚇我一跳。”
楊欣吐出一口濁氣，生怕這幾個村民緩過勁來又要吵鬧一通，急忙抓住機會，飛快的說道：“你們別急，你們這樣吵吵，我還怎麼給你們解決問題？我剛才聽你們說，是嫁接的接穗出問題了，對吧？”
幾個村民紛紛點頭，再度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是啊，我家果園裏的好些接穗都死了。”
“我的也是，都發黑爛掉了。”
還有一個六十來歲的大媽，更是跳着腳，指着楊欣就是一陣數落：
“楊欣，你到底是啥子意思？我看別人嫁接的接穗都沒的問題，為什麼偏偏就我們幾家出了事？你說，是不是有啥子技術瞞着我們，沒有教給我們？我就想不明白了，都是一個村的人，我們好像也沒有得罪過你嘛，你啷個就要針對我們喃？難道是因為當初談分紅的時候，我們覺得你拿多了，你就要在這個事情上面報復我們？”
楊欣被這個大媽的一番指責氣的笑了，他可沒有想過要受氣受委屈，直接反問起了對方：“秦婆婆，伱是看到我楊欣長大的，你覺得我楊欣是那種人嗎？我如果真的是要報復你們，就不得讓你們跟到種春見柑。就像你們說的，我在你們果園有提成，你們果園收成好了，我能拿分紅，我巴不得你們嫁接的春見柑長得好、結得多。再說了，我教技術的時候，你們都在旁邊看到的、聽到的。下來后，我也沒有給哪個補課開小灶嘛，咋個就能瞞着你們、沒有教你們了？接穗出了事，你們帶我去看，帶我去找出原因，想出解決的辦法，都是可以的。可要是指着我罵，污衊我要針對你們、報復你們，那就莫怪我撒手不管了。秦婆婆，你要是覺得我楊欣真的是那種小人，大可退出合作，不要跟到我干。”
秦婆婆還真不想退出合作，一方面是她當初嘗過春見柑的味道。她向來喜歡佔便宜，當時楊欣分柑子的時候，她第一個就湊了上去，甚至還想要多分幾瓣的，只不過沒有成功，但她吃了春見柑，知道這個新品種的柑橘，無論是味道、口感，都要比以前她種的那些柑橘要好出許多，一定能賣的出價。
二個方面則是她記得，過年的時候，在城裏面打工的兒子與兒媳回來時，給她帶回來了一種個頭大、體型圓、紅彤彤的蘋果。說是叫什麼紅富士。名字怪求的很，據說是從日本引進的新品種蘋果。
當時她吃了一個，那味道確實比普通的蘋果確實甜，汁水多，肉也化渣，她還問過兒子，說這種紅富士蘋果是不是很貴？怕不是要賣個六七毛錢一斤？
結果兒子告訴她，這種紅富士蘋果在城裏面，竟然能夠賣到好幾塊錢一斤！可是把她給嚇了一跳，然後就開始數落兒子兒媳不懂得節約，這麼貴的蘋果也敢買來吃，一斤蘋果都能買上一斤肉了，把原本開開心心回來過年的兒子兒媳搞得很不開心，沒住兩天就回了城。
正是因為有了這個經歷，秦婆婆認定了春見就算賣不到紅富士蘋果的價格，也不會差太多。
至少是要比普通的柑橘，多賣上個幾毛錢吧？那也是很了不得了。
所以楊欣說讓她退出合作，她是絕對不肯。至少在她家果園裏面的春見柑，成功完成嫁接、成功長起來之前，她不願意這麼做的。
可是被楊欣頂撞，又讓秦婆婆覺得面子上面下不來。
哪怕栽種春見，不僅是靠着楊欣給的接穗，還要靠楊欣後面給與技術支持，她依舊覺得，楊欣既然是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那麼就該尊敬自己。就算自己錯怪了他，他也要認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她頂嘴。畢竟在牛村，從來都是她沾別人便宜，撒潑耍橫罵別人，何嘗被別人這麼懟過？
越想越生氣的秦婆婆，將手一叉腰，就要繼續跟楊欣吵。
但是她要吵，楊欣卻不慣着，轉而對另外幾個看熱鬧的村民說：“走，帶我去看看你們嫁接的果樹，瞧瞧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該如何補救。”
幾個村民一聽這話，覺得還是這個事情更重要，顧不上跟着秦婆婆一起聲討楊欣，急忙就要帶着他往自家果園去，甚至還相互爭吵了起來，認為楊欣應該先去自己家。
秦婆婆見狀，愣了一下，也快步追了上去，拽着楊欣就要讓他先去自家果園：“先去給我看，先去給我看。”
另外幾個村民見狀，不樂意了，統一戰線立刻分崩離析，紛紛斥責起了秦婆婆。
山村裏面的人，罵起街來，也是相當的不客氣，完全不講鄉里鄉親的顏面。
“嘿，我說秦老婆子，憑什麼要楊欣先去你家的果園裏面看啊？什麼事情你都要爭個先，怎麼沒見你爭先去死啊。”
“就是，秦三姐，你平時喜歡佔便宜，跑到我們田裏來摘菜，我都不說什麼了，怎麼現在要給嫁接的果樹瞧病，也得先從你家開始啊？事情要講個先來後到好吧！明明就是我先來找楊欣的。”
還有人陰陽怪氣的譏諷：“秦三姐，剛才你還在那兒罵人家楊欣，怎麼一轉眼，又要楊欣先去你家果園？你這臉皮也太厚了吧？還是說人家楊欣虧你的欠你的？楊欣，聽嬸兒的話，別理她，除非她給你道歉，不然呀，別去她家果園。”
楊欣在心裏面偷樂，尤其是看到秦婆婆被這幾個村民懟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又找不到反駁的說辭，就更覺得開心。
他雖然想要幫着村裡鄉親，帶着大家一塊兒致富，卻也不是要白受氣。不求這些人對他感恩戴德，至少不能出現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兒吧？
不過楊欣也沒有讓秦婆婆太過難堪，咳嗽了一聲后說：“秦婆婆，你也別急，咱們一家家的看。我既然是你們的技術指導，就肯定會去你家果園看看的。不過現在嘛，我得先去張三叔、劉二嬸他們的果園看看。”
秦婆婆張了張嘴，還是想要讓楊欣先去她家，但話還沒有講出口，楊欣就已經被另外幾個村民給拉走了，甚至不給她靠近楊欣的機會，把她扒拉到了一旁。
楊欣到了這幾家的果園轉了一圈，挨個對接穗進行檢查，還真是發現了一些問題。
楊欣拿着一根接穗，看了眼割口，又瞧了眼砧木的割口，指着它，對圍在一旁等着解釋的村民們說：“你們過來，湊近一點，看見沒有，接穗與砧木的切口都發黃了，這就是嫁接失敗的原因。”
幾個村民探頭看去，果然，砧木與接穗的切口都有些過度發黃，而非是青黃相間的模樣。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問，“為什麼切口發黃，就會讓嫁接失敗？”
楊欣給他們解釋：“切口發黃，說明是過度氧化導致的，這會讓形成層難以分裂細胞，難以生成愈傷組織，從而導致嫁接失敗。”
村民們卻是聽的雲裏霧裏，他們中年齡最小的都快五十歲了，讀的書有限，甚至有人大字都不認識幾個。聽楊欣說起什麼氧化啊、形成層啊，還有什麼細胞啊、組織什麼的，全都是一臉的茫然，只覺得高深莫測，但又不知道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麼，跟嫁接又有什麼關係。
在面面相覷了一番后，有人苦笑着說：“楊欣，你能不能說點我們聽得懂的？”
楊欣一拍腦袋，想起了這些叔伯嬸嬸的情況，轉而換成了一種比較粗淺的解釋：
“簡單點說，就是你們在嫁接的時候，操作的時間太長，讓砧木和接穗的切口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沒有及時的合在一起，使得它們沒法長到一起去。這麼說吧，就好比是有人的手指頭被切掉了，必須要在第一時間帶着斷指去醫院接上，耽誤的時間多了，斷指要麼接不上，要麼接上了也沒有用。”
這一次幾個村民聽懂了，還有人連連點頭：“手指頭的事情我知道，之前隔壁村裏有人在城頭打工，就是被機器把手指頭給絞斷了，等找到手指頭送去醫院，都錯過了最佳的時間，雖然勉強接上了，卻沒能長活……原來嫁接跟接手指頭，居然是一個道理。”
楊欣則問他們，這些果樹在嫁接的時候，是不是操作的有點慢？幾個出現相同問題的村民，都不用仔細回憶，便尷尬的說是。
還有人一拍腦袋，說他以前在嫁接果樹的時候，也曾遇到過接穗死掉的事情，現在回想一下，好像也是因為嫁接的時候操作不當，耽誤了時間所致，只不過一直沒有人給他說原因，他也就以為是別的什麼原因導致。
楊欣一攤手，說道：“怎麼樣，不是我藏了技術沒有教給你們吧？”
幾個村民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也有村民小聲嘀咕，抱怨楊欣為什麼沒有早點兒提醒他們這事？
結果楊欣立刻說了，他在教眾人嫁接的時候，有提到過嫁接要快，如果不信，可以讓他們去問別人。
明明是他們自己聽講的時候不認真，犯了錯卻來怪老師，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抱怨的村民聽他這麼說，頓時不好意思了，乾笑着說自己要是聽課認真，當年說不定就能學出個成績，學到個本事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只能當個土農民，在土裏面刨食吃，又讓楊欣不要生氣。
而這也讓幾個村民意識到，楊欣雖然年紀不大，卻不是一個可以被他們倚老賣老欺負的人。這孩子在有着一副好心腸的同時，也有着自己的脾氣。
不過也有村民表示，他果園裏的接穗並不是這個情況。楊欣當即去到他的果園，一看后發現，他果園裏面嫁接的接穗還真是不一樣。切口的情況暫且不說，這接穗都黑枝黑芽，拿手一摸，就有東西往下掉落。
“這是接穗被細菌感染了。”楊欣說，見眾人不懂，又用比較粗淺的話解釋：“造成黑桿黑芽的原因有兩個，一是你們在嫁接前，沒有對刀具進行消毒……”
他這話還沒有講完，秦婆婆就出聲質疑道：“不對啊，我是消毒了的。”
“如果你有對刀具進行消毒，那麼就可能是第二個原因，嫁接膜沒有完全封住嫁接口，導致雨水進入了嫁接創口，造成了感染。”楊欣說，“前兩天可是剛下過一場大雨的，如果沒有封好，很容易進水受潮。”
楊欣說完，就去了秦婆婆家的果園，眾人也跟着過去看熱鬧。
到了後果然發現，確實是嫁接膜沒有纏好。準確的說，是用的量不夠，導致了嫁接口沒有被完全封住。
楊欣還沒有說什麼，跟着過來看熱鬧的村民們，就七嘴八舌的嘲諷起來：
“不是吧秦三姐，知道你摳門，沒想到你竟是摳門到了這種程度，連嫁接膜都捨不得多用一點？”
“秦三姐，你這嫁接膜，該不會也是從別人家裏順來的，所以才不夠用吧？”
“咦，我怎麼覺得，這膜好像是我家的呢？你不會真跑我家順了些嫁接膜吧？”
“現在好了，節約一點兒嫁接膜，多的都要搭進去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麼摳。”
聽到這些人的話，秦婆婆的臉色很難看，卻又怪不到別人，因為這個結果都是她自找的。
她要是不摳那麼點兒薄膜，又何至於造成現在這種情況？
對那個半開玩笑半質問她的村民，她則是叉着腰罵：“放屁，這些嫁接膜都是我自己的，前幾年我在嫁接蜜桔的時候用過，完了就把它們收起來了，現在又拿出來用。你家的嫁接膜，能是幾年前用過的？”
聽到這話，不僅楊欣無語，眾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幾年前用過的嫁接膜又拿出來用不說，還捨不得多用，難怪纏不嚴實進了雨水。這玩意兒，要是不進雨水才叫怪事了。
楊欣根據村民們遭遇的不同情況，給出了不同的整改意見，又重新為他們準備了接穗，親自在現場指導他們進行嫁接，在確定他們掌握了技術后，方才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