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師可知我的身份?
待陳公相和顧章離開后,寧子期又是回到了寺廟的那間狹小的主殿內。
院落外面的衚衕里,人群依然絡繹不絕,每個人都是謹守秩序,想要誠心禮佛。
還有更多的長葛府的百姓在知道了這裏竟然是辯機大師的寺廟后,又都是加入了排隊的隊伍,讓人群只見增長,不見減少。
寧子期幾年修佛,但修的都是隱宗,從來沒有過招呼香客的顯宗經驗。
但是見這些長葛府的百姓們剛剛經歷大難,都是一臉虔誠,想要求個心裏安慰的樣子,他也是面帶慈悲微笑,接納每一個人。
有的香客想要從他這裏求一串開光的佛珠或者是玉飾,這倒是讓寧子期尷尬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隨便建的一間小寺廟會有人來上香,自是不可能準備這些。
最後還是長葛府最大的寺廟萬象寺,送來了一批沒開過光的佛珠等物,以成本價格賣給了上香的百姓,然後由寧子期這位‘聖僧’親自開光。
見到萬象寺是以成本價售賣,並沒有藉此斂財,尤其是之前大妖肆虐時,也有許多萬象寺的和尚在城中救人。
寧子期對萬象寺的感官倒是好了不少,雖說這開光是個麻煩工作,但見着長葛百姓們的希冀,他也是一遍遍從白天到黑夜的誦經加持。
等到了日沉酉時,寧子期才是以疲憊為由,準備將寺廟關閉,並承諾明日繼續開光。
那些排了一天還沒有拜到佛的香客雖然不滿,但見到辯機大師竟然給所有人發了個號碼,承諾明天會按照號碼開光,不會讓他們白排。
這些香客們才是頌讚着辯機大師慈悲,高興的回了家。
寺廟終於是清凈下來,寧子期見寺廟之中滿地的香灰,他拿起掃把如同一位掃地僧,不疾不徐的將寺中的香灰和垃圾清掃乾淨。
一天的跪拜,由於香客太過於虔誠,就連那蒲團都跪的有些破損。
等做完了清掃工作,寧子期來到今日隨手拿木材打造的功德箱前將其打開。
只見功德箱中密密麻麻的堆滿了銅錢和銀錢。
想到這些錢還要交稅,寧子期就是頭疼的開始一點點的數錢。
除了需要上繳的稅外,剩下的那部分,他會全部捐出去,進行長葛府那些被破壞房屋的重建,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還好我是有修行在身,否則這接一天客,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這麼一看,顯宗倒是也可藉此鍛煉定力。’
‘至於那開光,也不知道我念的經文對不對,老衲我只擅長在沒人的後院給女施主開光,不擅長當著這麼多人面念經開光啊!’
寧子期心中暗嘆。
嗯?接一天客?好像哪裏有些不對!
這時,在寧子期的身後傳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
此時寺廟門已經關閉,會在寺廟裏走動的,就只有秦錦初了。
正在數着錢的寧子期轉過身去,口中關心道:“秦施主可是受了傷,怎麼下床了。”
他轉過頭來望去,見着秦錦初左手還纏着紗布,但整體看來已經比昨日好了不少。
秦錦初身穿黑裙,俏然而立,輕聲笑道:“些許小傷,不足掛齒。”
寧子期聞言心下腹誹,那你昨天還哭爹喊娘,一直喊‘大師輕點,我怕疼’。
秦錦初走到寧子期身旁,說道:“其實我也一直想問大師一件事,修行可有捷徑可走?”
寧子期聞言沒出聲,他只是站起身往外走去,秦錦初不解其意,連忙跟上。
來到自己廂房前的院落,寧子期拿來一個小壺倒上了水,點燃了炭火。
過了一段時間,水已沸騰,寧子期過去在寺廟時不能飲酒,只能品茶。
他從茶罐里掏出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低劣茶葉,動作極其熟練的為自己泡了一壺茶。
秦錦初一直沒做聲,她跟在寧子期身邊,以為大師是要用這種機鋒禪意的方式告訴她答案。
見着寧子期那熟練的泡茶動作,她若有所悟道:“大師是說,修行之路沒有捷徑可走,只有堅持不懈,勤學苦練,方是正途?”
寧子期笑而不語。
姑娘,看來你悟性不足啊,我其實想告訴你的是——開了!
秦錦初乾巴巴的坐在寧子期對面,她眨着一雙美目,不時的看着寧子期壺中的茶水,然後又是抬起螓首看向他。
開始時寧子期還不解其意,不知道她老盯着自己做什麼,隨即,寧子期恍然,哦,原來是你也想喝茶了。
寧子期面帶笑容,拿起一個新的乾淨的茶杯,用熱水燙了燙,然後倒上了一杯茶,遞到了秦錦初面前。
“貧僧這裏沒有什麼好茶,泡茶的技術也一般,不懂那些茶藝,秦施主就將就一下吧。”
秦錦初笑盈盈的接過茶杯,她摸了一下茶杯邊緣,見到有些燙手,便是將其暫時放在自己身前的石桌上,說道:
“茶的好壞不在於茶葉,而在於泡茶的人是誰。”
“大師泡的茶,在小女看來充滿了慈悲心,滿是佛意禪理,這樣的茶又怎麼能說是不好。”
“這才是這世間一等一的好茶呢。”
此時天已漸黑,傍晚的風有些涼。
秦錦初雖有法力護身,不在乎這點涼意,但是她也沒驅動法力,而是雙手輕捧茶杯,讓那茶杯的熱度驅散身體的涼意。
寧子期收回剛才的想法,此女悟性極高,他覺得可以出家當尼姑了。
以後自己也可喊出那句,禿驢,放開那尼姑,讓老衲來!
等到茶的溫度降了一些,秦錦初捧起茶杯,水潤的紅唇輕輕的抿了一口。
茶的味道很淡,而且有些乾澀,不管這茶在怎麼充斥着寧子期的佛理精華,它終歸只是用劣質的茶葉泡出來的。
秦錦初此時口吐香蘭,突然道:“大師知我除了無生道修者這一身份外,可還知我其他身份?”
寧子期沒想到秦錦初會主動提及這個問題,他也沒撒謊,出言道:“之前貧僧見秦施主騎着那神駿白馬,身旁又有法家之人護衛,就有所猜測。”
在與那大妖戰鬥前,寧子期也曾思考過是否能讓秦錦初的護衛幫忙。
不過在想到秦錦初的護衛是法家之人後,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面對妖族,法家之人實在是無力,秦錦初的護衛絕對沒有顧章境界更高。
連顧章都只能猶如魚肉任人宰割,就更不要說秦錦初的護衛了。
只能說給秦錦初派遣護衛之人估計也沒有想到,她會在大夏境內遇到這樣的大妖,甚至還把鎮運碑給污染了吧。
秦錦初檀口微張:“確實破綻太多了一些,被大師猜到也屬正常。”
“小女正是當朝的公主,封號昭陽,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九,父皇一直稱呼我為小九。”
頓了一下,秦錦初又是打趣笑道:“可惜小女封號不是高陽呢。”
寧子期假裝聽不懂秦錦初的調侃,他面色不變,宣了聲佛號道:“原來是昭陽公主,貧僧見過昭陽公主。”
他心下微微點頭,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個秦錦初果然是公主,否則怎能讓一位法家真修成為護衛。
呵,這可就有趣了,當朝公主修的卻是專門當反賊的無生道,也不知這裏面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秦錦初卻不滿意,嗔道:“這樣的稱呼顯得太生疏了一些,大師喊我‘小九’就可。”
寧子期當然不會叫這個名字,這樣的小名一看就是秦錦初家人稱呼的,他沉吟了一下,說道:“那貧僧就稱呼秦施主為九公主吧。”
“九公主嘛?也好,這樣的稱呼聽起來也算親近。”
秦錦初這時抻了個懶腰,似是貓咪般慵懶的輕哼了一聲,盡顯自己拿如山川起伏的曼妙曲線。
她靈動的美目望向寧子期,神色若有所思的道:“之前我就問過大師,大師言自己雖是宿慧覺醒,但也只是恢復了過往的記憶。”
“我那時就奇怪,大師的內心情緒極其複雜活絡,並沒有佛家的空性。”
“如今我終於確定,大師其實內里就如一位與我年紀相仿的少年,那過往的記憶並沒有影響大師。”
“那記憶,更像是另一個人的人生,大師只是如身外人一樣以第三者的姿態觀摩,卻不會代入其中,我說的是也不是?”
秦錦初突然那弱柳般的腰肢往前彎去,紅唇幾乎是貼到了寧子期的耳朵邊,吐氣如蘭,輕柔說道。
寧子期就如法海禪師,定力十足,修鍊佛心,溫言道:“九公主當真聰慧,看出了這宿慧覺醒的秘密。”
寧子期心下感慨,他在知道秦錦初修的無生道對他人的情緒感知極其敏銳后,就猜到自己遲早被察覺到內心的活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