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王儲和王儲妃
願法蘭西再次偉大。
在凡爾賽，這句話是絕對的政治正確。
約瑟芬以“願法蘭西再次偉大”作為自己的政治主張並在進入凡爾賽的第一天，向整個宮廷宣告，讓所有人都不能在明面上苛責她。
但是背後的陰謀論卻更多了。
一個奧地利女人會由衷地期盼世仇法蘭西再次偉大？
只有傻白甜才會信。
宮廷沒有傻白甜——王儲例外。
所有的凡爾賽人都相信，王儲路易·奧古斯都就是那個唯一的傻白甜。
為了防止他們天真靦腆的小王儲被那個可惡的奧地利女人左右，貴族們紛紛湧向王儲套房，其中又以舒瓦瑟爾公爵的態度最為激烈：
“您必須跟那個可惡的奧地利女人保持距離！”
說這話的時候，舒瓦瑟爾公爵甚至狠狠地一拳砸在面前的小桌子上。嚇得路易·奧古斯都就是一哆嗦。
可憐的路易·奧古斯都！
他還只是一個不滿十六周歲的孩子！
卻在舒瓦瑟爾公爵這裏得到了跟他祖父一樣的待遇。
生性靦腆，加上膽怯，讓他的口吃更加嚴重。
只見他結結巴巴地道：“可是她，她是我的妻子。”
身為法蘭西王儲妃，希望法蘭西強大，並沒有錯。
奧古斯都不覺得有錯。
舒瓦瑟爾公爵大怒：“這裏面一定有陰謀！殿下！您為何不聽我的話！”
路易·奧古斯都的反應是，調頭就跑。
這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
誰會想到，堂堂法蘭西王國的未來國王，竟然會被大臣嚇跑？
舒瓦瑟爾公爵都驚呆了。
他甚至沒能及時阻攔。
反應過來后的舒瓦瑟爾公爵惱怒非常，他讓侍從把王儲架回房間，開啟專項教育時間。
舒瓦瑟爾公爵如何教育自家小王儲，梅西不得而知，但是當時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加上凡爾賽人又愛傳八卦，引起了梅西的注意。
他不得不把這件事告知約瑟芬。
這是他的職責。天知道，他原本是打算得到女王或者皇帝的指示后，再來遊說這位固執的小公主的。
老實說，在今天之前，梅西從來沒想過，困難會出現在他家的小公主這邊，也從來沒想過，一位年輕的不滿二十歲的公主，竟然會這麼難搞。
一句話總結：這位公主殿下根本就不聽勸。
梅西不得不再次強調：“殿下，這裏是凡爾賽。”
“我當然知道這裏是凡爾賽，凡爾賽是法蘭西王國的政治中心。重點是法蘭西王國。明白嗎？”
“殿下！”
可憐的大使，他原本是瑪麗亞·特蕾西婭女王特地挑選出來，作為女兒的顧問的，可是他家公主根本不聽他的，他又怎麼辦？
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回復他的女王陛下了。
誰能告訴他，私底下愛玩、喜歡牛羊喜歡花花草草的小公主，出了維也納之後，立馬就變政治家了。
不，眼下這位公主殿下還不能算政治家，但是她起碼是個說服家。
因為他聽到他的公主殿下這樣對他道：
“怎麼，親愛的梅西，你是不是也認為，女人就應該乖巧聽話，且只需要保持對天主的虔誠且完成生兒育女的工作就夠了？”
梅西只能小心地道：“殿下，這是法蘭西對王后的要求。”
而您，是法蘭西的未來王后。
“然後呢？梅西，你是深得母親賞識的外交官，你難道看不見法蘭西王儲殿下身上的問題？”
“這，殿下，尊貴的法蘭西王儲殿下是個好人，他擁有善良的品格和對天主的虔誠。”
“大使閣下，你在跟我開玩笑嗎？自古以來，王座之下就是累累白骨。一個只擁有善良和虔誠的好人，根本就戴不穩王冠！如果他不能駕馭他的大臣們，終有一天，王冠會掉！”
“殿，殿下！”
梅西幾乎是尖叫了。
他驚恐萬分。
因為他知道，這句話在各國宮廷都是禁忌，在凡爾賽尤甚。因為英格蘭的斷頭國王是法蘭西王儲路易·奧古斯都的直系祖先！
這種話，幾乎是對王儲的詛咒！
“怎麼，梅西，你沒有聽說過飢荒協議？”
梅西道：“那，那只是謠言，殿下。是投石黨的陰謀。”
“謠言承載着民怨，陰謀叩擊着王權。梅西，看看法蘭西吧！法蘭西的人民在挨餓，甚至已經到了不止一次發生暴動的地步。可是國王的大臣們在做什麼呢？在扯皮！”
“不，殿下，尊貴的路易十五陛下的確有心解決問題，這才接受不同意見。”梅西連忙糾正道。
他不希望看到約瑟芬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最後被趕回維也納。
這將是他政治生涯的污點。
約瑟芬立刻秀眉倒豎：“你在瞧不起我嗎？”
“萬萬沒有的事！殿下！您誤會我了。”
“那你一定是被凡爾賽的蠢貨同化了。人民的暴動起因是什麼，是飢餓！所以找到食物才是最重要的。法蘭西王國周圍有現成的例子嗎？有！可是國王的大臣們有告知國王嗎？沒有！這才是問題所在！他們忙着爭權奪勢，忙着替自己所在的穿袍貴族向佩劍貴族開炮，想從佩劍貴族的嘴裏奪食！”
一旁的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劇震。
梅西不得不道：“殿下，這，這不是您該說的。我，我會如實稟告女王陛下。”
“那你就回去報告。記着加上一句：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梅西只得離開。
雖然他的儀態是專門訓練過的，可是他出門的樣子，就彷彿身後有獵犬在追。
梅西走後，德諾愛麗絲夫人上前，小聲道：“殿下，問題，真的出在穿袍貴族那邊嗎？”
她的聲音裏帶着小小的、不易覺察的期待和雀躍。
很好，魚兒出現了。
約瑟芬正色道：“夫人，你要記住，那些穿袍貴族大多是銀行家和富商，或者他們的祖先是銀行家和富商。而銀行家和富商，根本就不是他們所聲稱的那樣，是生產者。”
“那，請問誰是生產者？”
“工人和農民。”
“工人才是生產者？”
“沒錯。沒有工人的勞作，沙發只是一堆木頭和各種原材料，根本就不能坐。所以工人才是生產者。明白嗎？”
德諾愛麗絲夫人狂喜。
難道那些該死的傢伙欺騙了國王？！
那，那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