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路易·奧古斯都的轉變
沉默良久，路易·奧古斯都才道：“所以你需要水轉大紡車。”
你需要發展工業，從紡織業開始。
“是的。”
“你把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我……”
不是路易·奧古斯都說，是他實在心裏沒底，或者說，缺乏自信。
路易·奧古斯都是公認的愚鈍之人，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家庭教師也許會跟他講一些歷史，特別是他的祖先的故事，但是大多數時候只會跟他說：“君權神授，國王的王冠是受天主的庇佑的，殿下只需要對天主虔誠即可。”
好像只要對天主足夠虔誠，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而貴族和朝臣們只會用一種奇怪的神情看着他，有的更是乾脆地表示：“這麼簡單的事，殿下竟然不懂？！！！”
然後就是一副很驚訝、很不可思議的樣子。
舒瓦瑟爾公爵就是其中的典型。
加上所有的貴族都堅信，他們不需要路易十四那樣強勢的君王，有志一同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擊他的傲骨……
路易·奧古斯都就長成了貴族們希望的那個樣子：一位乖巧聽話的王儲。
路易·奧古斯都也許愚鈍，但是並不是真傻，他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將來絕對不可能執掌整個國家。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由自己沉溺在工坊里，用各種工匠活計讓自己的心靈獲得平靜。
至於其他的，他無能為力。
是的，路易·奧古斯都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但是今天，約瑟芬竟然告訴他，有件事非他不可，而且他被整個宮廷嘲笑的、一點兒都不體面的愛好和才能，是成功的關鍵。
那一瞬間，路易·奧古斯都心裏升起的，是不確定。
他遲疑着道：“約瑟芬，你，你把水車圖紙給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會親自動手吧？”
約瑟芬道：“是的，而且我知道，你一定會成功。”
“你，你怎麼能肯定……”
“艾揚公爵跟我說過你。他還說，你有兩個非常明顯的優點。”
“優點？”
路易·奧古斯都都不相信，自己還有優點。
“是的。你能沉得下心以及刻苦鑽研的精神。而且，你也有這方面的才能。”
“我，才，才能？”路易·奧古斯都還不敢相信。
“是的，一般的工匠，只會拿到圖紙照做。但是你卻有完善圖紙和改進器械的才能。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那，那好吧。既然你都，都這麼說了。”
路易·奧古斯都不知道諾阿耶家族的繼承人為什麼對自己有這麼高的評價，但是他知道，諾阿耶家族也是法蘭西的老牌貴族，未來的五代諾阿耶公爵的承認，對於他來說，是有好處的。
還有約瑟芬。
雖然還不滿十六周歲，但是路易·奧古斯都也是男人，他一方面自慚形穢、認為不會有女人會看得上生得肥碩又愚鈍的自己，另一方面，他也做過關於愛情的美夢，希望有個女人能真正欣賞他、愛他，而不是拿他當踏腳石。
雖然臉上十分克制，但是等約瑟芬離開后，路易·奧古斯都一個人開心了很久。
他很興奮地拿出水轉大紡車的圖紙計算，然後決定，相信自己一回。
他決定先仿造荷蘭風車的部分結構，先做一個水力磨坊。成功了再做水轉大紡車。
法蘭西的財政再緊張，也不會缺了王儲工坊的木頭。
路易·奧古斯都很起勁地鋸啊、刨啊、鑿啊，一遍又一遍地修改着圖紙。
他完全沉溺在了自己的世界裏，把其他的事情都甩給了約瑟芬。
這也正是約瑟芬要的。
同時也是王儲管家安布瓦斯伯爵最不想看到的。
對於約瑟芬佈置的，為水車、水轉大紡車申請專利，而且時間定在塞納河畔架起水車的這一天，安布瓦斯伯爵雖然臭着一張臉，卻很乾脆地應下了。
這件事他做得很漂亮，畢竟關係到路易·奧古斯都的財產。
可對於約瑟芬希望雇傭工匠給路易·奧古斯都做助手一事，安布瓦斯伯爵說什麼都不同意，甚至還道：“殿下，小特里亞農宮已經成了整個宮廷的笑話了，我絕對不允許那些泥腿子進入王儲殿下的工坊。除非殿下能說服國王陛下，將我撤職。”
約瑟芬沒有辦法，只能諮詢路易·奧古斯都的意見，問他願不願意在蒙特勒伊建立自己的工坊和研究室。
路易·奧古斯都沒有意見，相反，他也覺得，有工匠們給自己打下手，效率會更高，也能更快地完成水轉大紡車。
至於在不在凡爾賽，他無所謂。
他甚至更喜歡呆在蒙特勒伊，因為這裏很清靜，沒有他想躲着的兩面三刀、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總看不起他的貴族。
安布瓦斯伯爵很火大。
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很高興，因為她的丈夫德諾愛麗絲伯爵得到了重用，成為蒙特勒伊的新任管理人。
雖然德諾愛麗絲伯爵是個典型的法蘭西貴族，就是那種吃喝玩樂一把好手、跟妻子各有各的生活，還有自己的情婦和私生子，但是他把蒙特勒伊管理得還不壞。
至少找人規劃灌溉渠這些事，他做得很漂亮。雇傭工匠給路易·奧古斯都做下手這些事，他也一絲不苟地完成了。
這讓路易·奧古斯都的工作量大大減少。
他只需要指點，或者偶爾做個示範，其餘的工作就由這些工匠完成。流水作業模式也大大降低了工作難度，提高了工作效率。
很快，一座全新的水力磨坊矗立在了蒙特勒伊的小溪邊。
路易·奧古斯都很高興。
不僅僅是因為這是蒙特勒伊的第一架水力磨坊，還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跟別人合作，然後指點其他工匠工作。
路易·奧古斯都第一次發現，原來指揮別人一點都不難。
他現在終於有了信心，相信自己帶領着這些工匠，能成功復刻出遠東的水轉大紡車。
至於約瑟芬，她表現得比路易·奧古斯都更高興。不但當眾給了路易·奧古斯都一個大大的擁抱不說，還堅持要親自嘗試用水力磨坊磨麥子。
至於這座水力磨坊以後如何收費，又如何維修，當然是另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