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格格不入
可憐的德諾愛麗絲夫人，因為太過震驚導致反應不能，以致於反應乾脆慢了一拍，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浴室的大門在她面前關閉。
這年頭誰天天洗浴啊？！沒看見教廷的教諭嗎？只有罪孽深重連自己都騙不過去的人，才會天天洗浴，這是舉世公認的真理。
年輕的王儲妃竟然要求天天洗浴？
沒有比這個更可怕的事情了。
德諾愛麗絲夫人決定，等王儲妃出來，她一定要好好教導這位年輕的王儲妃。
她是這麼想的，也的確這麼做了。
但是，
約瑟芬根本就沒有聽進去。
她滿不在乎的模樣，讓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深深地覺得，自己受了侮辱：“請恕我直言，尊貴的殿下。您如果繼續這樣做，他們會造謠的！”
約瑟芬道：“他們是誰？”
“當然是您的敵人，殿下。”
“他們什麼時候不造謠？”
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
約瑟芬當然知道那些人是怎麼造謠的。
她親眼見過那些小冊子的影印本，
在網絡上。
內容極其噁心。高度總結就三個字，造黃謠。
造謠者還考慮到巴黎人的文盲率，貼心地用了漫畫的形式，用他們的臆想給民眾們洗腦，讓人民相信，安托瓦內特是個超級蕩婦，甚至把國王的兄弟都拉上了床。
一想到上輩子在網絡上看到的那些資訊，約瑟芬就恨不能立刻打包回維也納。
大不了她回奧地利做修道院長，就跟她那幾個沒有嫁人的姐姐們一樣。
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語塞。
作為法蘭西貴族，而且還是以凡爾賽人自傲的佩劍貴族，她當然知道那些人有多過分。
她只能道：“可是殿下，您是法蘭西王儲妃，您應該回應臣民的期待。”
“抱歉，德諾愛麗絲夫人，我生來就是公主，來自於歐洲最強大的家族之一。我在嬰兒時期接受的教育就是，我天生就是王族，我會領導我的臣民，但是絕對不會做臣子的傀儡。懂嗎？”
這是底線。
也是警告。
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只能恭敬地行屈膝禮：“是的，殿下。”
天主啊~！她到底遇到了一個怎樣難纏的女主人！
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不禁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她以為災難遲早會降臨，但那起碼是在很久之後，卻沒有想到王儲妃接下來的話直接把她丟進冰窖：
“對了，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我的嫁妝到哪裏了。它們什麼時候能送進凡爾賽？”
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乾巴巴地道：“殿下，您現在是法蘭西王儲妃，應該把奧地利拋在身後。”
“跟我的嫁妝一起被送來的，還有我親手栽種的花卉，以及我準備給國王陛下和王儲的禮物。明白嗎？尤其是那些花卉，我很擔心有它們被照看死了。”
“您可以種植法蘭西的花卉……”
“我在維也納就已經請教過艾揚公爵。很遺憾，那是法蘭西很少見的品種。我不想因為愛好園藝這樣的理由被人攻訐，你明白嗎？”
“可是殿下……”
“照我說的去做。或者，去把奧地利大使叫來。”
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只能無奈地應下。
遇到這樣的主人，是貴族們的幸運也是災難。
她必須把主動權找回來。
德諾愛麗絲夫人讓侍女們拿來了禮服和假髮：“尊貴的殿下，今天的晚宴是您的歡迎會，請問您喜歡哪一套裝扮？”
涉及到自己的專業，德諾愛麗絲夫人顯得非常自信。
但是約瑟芬接下來的反應，直接讓她的眼睛碎成了渣。
只見約瑟芬的視線直直地落在那兩套假髮上，神情僵硬，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雖然沒有她看到的那些諷刺漫畫中那麼誇張，也沒有那麼高，但是，這些是凡爾賽式假髮沒有錯。
可以直接套在腦袋上的那種。
“我不戴假髮。”
“不戴假髮？天，天主啊！您說什麼話！”
假髮風潮是由路易十四引領的，時至今日，凡爾賽人，無論男的女的，都要戴假髮，不戴假髮，就跟不穿衣服出門沒什麼兩樣！
約瑟芬道：“據我所知，貴族們用麵粉製成的發粉，落拓貴族大多使用豬油，更困窘的就只能使用漿糊。但是，發粉也好，豬油漿糊也罷，都很容易招惹蟲豸。很抱歉，夫人，也許你已經習慣了，但是我一點都不想拿跳蚤當寵物，更沒有用自己的血肉養它們的癖好。”
什，什麼？
可憐的德諾愛麗絲夫人，對於她這樣嚴守凡爾賽的繁文縟節並引以為傲的人來說，這簡直是在摧殘她的靈魂！
德諾愛麗絲夫人道：“可，可是，別人會笑話您的……”
讓您因為這樣的理由被笑話，就是我的失職。
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完全可以想像到，宮廷將會如何嘲笑她！
“那就讓她們笑好了。她們笑話我不懂時尚，我也可以笑她們渾身都是跳蚤，跟巴黎街頭的流浪漢沒什麼兩樣。”
可以想像，那些自詡世界文明中心時尚達人的法蘭西貴族們會是什麼反應。
德諾愛麗絲伯爵夫人不敢再勸。
她只能告訴自己，等吃了虧，年輕氣盛的王儲妃就會改過來。
事實也是如此。
當約瑟芬打扮整齊，前往宴會廳的時候，沿途看到她的人，無不驚呼。就是少數能控制自己的，也個個面色古怪。
階級社會，等級森嚴。
貴族們遵守禮節，在瑪麗·約瑟芬經過的地方紛紛彎腰。可私底下，就沒有不做鬼臉、互相打眼神官司的。
【天吶！看到了嗎！王儲妃沒有戴假髮！】
【天吶！她怎麼可以這樣！！！】
【這跟直接穿內衣出門有什麼區別？！】
【難怪她能接受那個杜巴麗！她們原來是一路人！她要誘惑誰？】
【想想看！她今年已經十九歲了！這麼熟練！該不會她在維也納早就有私生子了吧？！】
這些貴族是如此明目張胆，完全不顧透亮的地板將他們的神情清楚地倒映在約瑟芬面前。
約瑟芬迅速地在自己心中的清單上劃掉一個個名字。
不，
應該說，她一直準備着往自己心中的記事本上記錄名字，但是很遺憾，凡爾賽讓她很失望。
至少這些有資格在走廊上向她行禮的貴族們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