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初至凡爾賽
凡爾賽是美崙美央的，
凡爾賽是奢靡無度的，
凡爾賽也是惡臭的代名詞。
在踏出馬車的那一刻，瑪麗·約瑟芬就嗅到了那股沖鼻的臭味兒。
簡直就像是一個大糞坑！
不，不是像，
凡爾賽就是一個大糞坑。
再華麗的外表都不能掩蓋這座宮殿缺少衛生間的事實。
凡爾賽引以為傲的繁文縟節也不能改變這裏的貴族們隨地大小便的事實。
瑪麗·約瑟芬不得不屏住呼吸，極力控制自己不致於當場嘔吐。
這讓她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僵硬，也惹得兩旁的貴族們議論紛紛，他們看似竊竊私語，實則用大家都聽得到的聲音道：
“這位就是我們的王儲妃？”
“沒錯，死板的奧地利女人，你懂的。”
法蘭西和奧地利三百年的仇恨，讓奧地利成為法蘭西王國僅次於英格蘭的世仇。
說這話的貴族毫無疑問，就是一個堅定的仇奧份子。
比起哈布斯堡-洛林家族，法蘭西貴族們更傾向於迎娶波旁王室旁支西班牙公主為王儲妃，而不是奧地利女大公。
先頭的女貴族道：“我以為王儲已經夠無趣了，想不到這位殿下也差不多，你說，王儲殿下會不會上她的床？”
“誰知道呢。不過，看她這副僵硬的樣子，也許她缺少一點天分？”
然後兩人就在扇子後面兀自哦呵呵呵地笑起來。
這很凡爾賽。
顯而易見，她們是故意說給瑪麗·約瑟芬聽的。
瑪麗·約瑟芬是奧地利女王瑪麗亞·特蕾西婭第九個女兒，當初法蘭西王室向維也納宮廷提出聯姻意向的時候，婚姻對象是約瑟芬的第八個姐姐瑪麗亞·加布里埃萊。但是很不幸，加布里埃萊在1762年的時候死於天花，婚約就順勢下沿，由妹妹瑪麗亞·約瑟法頂上。
瑪麗·約瑟芬是瑪麗亞·約瑟法的法語發音。
另一個時空中，約瑟芬也跟隨姐姐的腳步，於1767年死於天花，她們另一個妹妹違反母親的意志堅決嫁給西西里國王，才由她們最小的妹妹瑪麗亞·安東尼婭履行婚約。
瑪麗亞·安東尼婭在法語中發音是瑪麗·安托瓦內特。沒錯，就是那位著名的斷頭王后。
眾所周知，法蘭西宮廷又被叫做王后的修道院，不要說外國公主，就連法蘭西公主也不例外。自古以來，法蘭西王后們都被排斥在政治之外，只能作為王室的符號和生育機器存在。
而安托瓦內特之所以會上斷頭台，是因為人們堅信，是她奢靡浪費，花光了國庫里的錢，人民才會挨餓。可實際上，但凡了解過這段歷史的人都知道，法蘭西最後會走到那一步，路易十六本身昏庸無能盡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才是主因。
換而言之，只要路易十六不變，無論是誰，嫁給他都會上斷頭台。
原本的時空中，上斷頭台的人是瑪麗·安托瓦內特，而這一次，看起來要輪到她瑪麗·約瑟芬了。
見鬼！
這還不如不穿越呢！
沒錯，瑪麗·約瑟芬的殼子裏裝的是穿越女馬莉莉，原主因為害怕感染天花，沒日沒夜地祈禱，最終把自己折騰死了。馬莉莉穿過來后，想辦法給自己種了牛痘，才得以躲過已經在維也納肆虐多年的天花。
可誰會想到，躲過了天花，迎接她的不是康庄大道，而是見鬼的斷頭台！
真是下下籤。
再看看凡爾賽！
角落裏隨處可見的黃金！
空氣中瀰漫著的惡臭！
真叫人恨不得調頭就走。
二十一世紀的常識告訴她，在這座華美的宮殿裏，威脅她的生命的，可不止未來可見的那座斷頭台，還有因為骯髒的衛生環境帶來疾病！
簡而言之，不用等上二十四年，她隨時都有可能因為傳染病而喪命！
一想到這裏，馬莉莉，不，瑪麗·約瑟芬的臉就更臭了。
別惹我！
老娘現在很不爽！
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這種生人勿近的氣場。
直到法蘭西國王路易十五的聲音響起：“嘿！親愛的約瑟芬，我可愛的孩子，我要向你介紹一個人，杜巴麗伯爵夫人。”
身着酒紅色長裙，梳着高聳的髮髻，塗著誇張的凡爾賽妝，戴着全套紅寶石首飾的金髮女子向約瑟芬款款行禮。
她看上去約莫二十齣頭，正是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紀。就是那麼濃的妝容，都遮蓋不住她的美貌。
那身酒紅色非常濃，如果在晚上看，絕對會錯以為是王家專用紫色。加上那套富麗堂皇的紅寶石首飾，襯得這個女人華貴非常。
對比之下，瑪麗·約瑟芬身上的這套天藍色撒花長裙和少少的幾件珍珠首飾就顯得有些寒酸。
偏偏有人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嘀咕道：“簡直就像是貴夫人覲見鄉下丫頭一樣。”
貴夫人當然是杜巴麗夫人，至於鄉下丫頭，當然就是約瑟芬。
沒錯，這就是凡爾賽。
這裏的人們堅信，財富是權力的源泉，最好的例子就是彭蒂耶夫郡主。
而衣着是財富最直觀的體現。
在凡爾賽，你穿得越富貴，就代表着你越有權勢，反之亦然。
按照這一社交準則，杜巴麗夫人穿得比王儲妃約瑟芬更華貴，就說明此時此刻，她在故意顯擺自己的權力比年輕的奧地利女大公更大。
毫無疑問，這是對瑪麗·約瑟芬的冒瀆。
因為杜巴麗夫人只是國王的情婦，並不是正式的王室成員。
在別的時候也就算了，在約瑟芬進入凡爾賽的第一天，她如此穿着，很難說，她不是在給約瑟芬下馬威。
所以，三位公主的方向傳來同樣的“竊竊私語”：“沒規矩的娼婦！殿下應該好好教導她什麼是規矩！”
只是三位公主都用扇子擋着半張臉，也不知道說這話的是哪個。
但是約瑟芬看得出來，三位公主的眼睛裏都冒着火。顯然，她們厭惡杜巴麗夫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所有人都看着瑪麗·約瑟芬，等着她的反應。
妻子和情婦天然敵對，更別說，這位杜巴麗夫人的身份的確非常非常上不得檯面。
當年蓬巴度夫人同樣在宮廷不受歡迎，因為按照法蘭西宮廷慣例，國王的首席官方情婦最起碼也應該是貴族，而蓬巴度夫人卻是商人之女，是貴族們從來就沒有放在眼裏的平民。
但是跟蓬巴度夫人比起來，杜巴麗夫人的身份更加上不得檯面。
她不僅出身平民不說，還做過女招待。而在這個時代，所謂女招待，通常都會兼職做一點皮肉生意。
換而言之，凡爾賽人罵蓬巴度夫人娼婦，其實是污衊和打壓，而罵杜巴麗夫人娼婦，卻是在稱述事實。
這樣的杜巴麗夫人本來沒有資格進入凡爾賽，更不要說成為國王的首席官方情婦。
偏偏國王路易十五無比寵愛她。
今天是約瑟芬進入凡爾賽的第一天，國王如此慎重地將杜巴麗夫人介紹給約瑟芬，實際上就是在抬舉杜巴麗夫人。
但是這樣的行為，按照傳統，是對約瑟芬的羞辱。
所有人都盯着約瑟芬，等待着她的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