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一次回答 03
今日的安排是上新員工室內培訓課，公司的內訓師一個接一個進入會議室，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講公司文化、發展、願景、價值觀，社招渠道招來的人大都油鹽不進，聽這類課最容易打瞌睡，但魏雪思看起來格外認真，因為她的耳朵在聽，腦子卻在開小差，好不容易捱到午休，她再也忍不住，跑出公司，找了個僻靜地，給李冉打去電話。
她需要傾訴！
嬰兒兇猛的啼哭聲與李冉的“喂”同時傳來，麻煩好似不小，大學室友焦躁地連着“喂”了好幾聲。
“雪雪，你好久都不給我打電話了，稍等我一下……”
電話里混亂仍在繼續，孩子的哭聲不止，並且是兩個，此起彼伏，相互較量。
魏雪思抱着電話，站在陽光里，高層寫字樓的玻璃雖然是中空的，但依然阻隔不了熱能的傳導，她在會議室坐了一上午，空調開得太低，周身都是寒氣，曬一曬挺舒服的。
她和李冉分開四年了，這四年裏，她們見了三次，第一次，是李冉生了兒子，她飛去深市送大紅包，第二次，是因公出差，順路探訪，第三次，是她為求清靜，以避寒為由去港都過春節，又和李冉聚了一次，那次，李冉的肚子又大起來，不久後生了個女兒。
算一算，她們也快有一年沒見過面了，大學時代的摯友成了網友，生疏感雖然並不存在，但隔着電話聽到李冉忙得焦頭爛額，她知道很難再開口了。
她已經不能像許多年前一樣，把情緒的垃圾無所顧忌地傾倒給李冉，她們都不再是少女，只被假想的難題困擾，她們是女戰士，各有各的戰場。
“喂？雪雪，你還在嗎？”
“嗯，在呢。”
“吃過飯了嗎？”
“還沒……”魏雪思抱歉地說，“我是不是打擾你給寶寶喂輔食？”
“氣死我了，龍仔一點當哥哥的樣子都沒有，越大越調皮，霞妹也很討厭，給她做的輔食，有一點點不滿意，就吐得身上，地上到處都是……。”
他們是請了保姆的，而且好像還不止一個，魏雪思不理解請了人怎麼還這麼忙，但她有自知之明，不對沒經歷過的領域指手畫腳，她只是說：“那要不然，你先忙你的吧。”
“不用不用，我正好出來透透氣。你找我，肯定有事吧？說吧，什麼事？”
“也沒什麼……”
“不要吞吞吐吐，快說！我的時間很寶貴，你騷擾我，請務必騷擾得有價值。”
魏雪思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知道自己確實打擾了李冉，可這麼一調侃，她不僅沒有覺得窘迫，反而輕鬆起來，陽光好像照進了她心裏。
“你還記得嗎？08年大雪，我們被困在福市了，火車停運，我們在火車站外幫了個摔倒的女孩，後來又碰到大斷電，就在女孩父親家的飯館住了三天。”
“那怎麼能忘記？把人家飯桌拼在一起當床睡，臨走的時候，郝叔叔還讓我們把他新買的電熱毯帶走，還是好人多呀，店裏的柴油發電機太招人羨慕了……怎麼突然想起這件事？啊……十年了啊……是要聚會嗎？我沒看QQ……”
是的，已經過去十年了，而十年之約已逾期，無人憶起，這似乎才是生活的常態吧。
“你現在還用以前那個QQ嗎？”魏雪思問。
“我就一個QQ，但是現在不怎麼用QQ，一會我上線看一下，唉？你是怎麼看到群通知的？是誰單獨找了你嗎？你那個號不是被你註銷了嗎？”
“沒人提聚會，只是……我回老家翻到一張老照片。”
“是臨走前一晚的合影吧？”
“對，小李子，我問你，2012年7月，你有沒有用單鏡反光機翻拍過那張照片？”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然後用試探的、上揚的語調問：“……這是……默契大考驗？”
魏雪思無奈地笑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你想想，很重要，我記得你很早就有單鏡反光機，對不對？什麼牌子的？”
“相機？我用的佳能，你今天好奇怪，問的問題怎麼前後沒一點邏輯？2012年肯定沒有啦，我們家的單鏡反光機，是在龍仔出生時買的，你忘了？你來看我的時候，我給你跟龍仔拍照了，你不敢抱他，蹲在嬰兒床邊上。”
“哦……對，是的，想起來了……”
應該不是李冉，魏雪思一邊判斷，一邊沉沉嘆了口氣，能翻拍照片的，應該是照片中人吧，可惜，她曾經入群的QQ號註銷了，現在，她沒辦法和照片里的老朋友聯繫上。
“好啦，到底怎麼了嘛？你不會是要跟我借相機吧？借是沒問題，送給你都行，可是，你怎麼了？人緣不至於這麼差了吧？南城借不到嗎？要給我打這個電話？”
魏雪思沉默着，她不願和李冉討論柏楮，所以，也就不能提到那段奇遇。
“你能把我加到‘十年之約’的QQ群里嗎？”
“可以啊，你是準備牽頭弄聚會的事？”
對，牽頭弄個聚會，她想在飯桌上，把“空房間”的主人揪出來。
“啊——龍仔！不可以！不可以這麼弄妹妹！啊——”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陣驚呼，李冉似乎是遇到了大麻煩，魏雪思擔憂地追問，卻只能聽到一些雜亂的充斥着嬰兒哭喊的雜聲，好一會，李冉的聲音才又傳過來。
“先不跟你說了，孩子太鬧了，我去陪他們。”
“沒事吧？”
“沒事沒事，你說的那個……QQ群……我回頭空了就幫你處理。”
“不着急，你忙你的，也把自己照顧好，有空我去看你。”
放下電話，魏雪思心裏空蕩蕩的，李冉真的好忙呀，她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徹夜長談過了，李冉已經不是新手媽媽了呀，這麼忙合理嗎？網上都說，養孩子是一個看書帶，兩個當豬帶，怎麼到了李冉這裏不一樣？
下班后，魏雪思一直等待着李冉把她拖入QQ群，一直等到十點半，還是沒有任何入群提醒，同事陳朵已經躺下，做好了入睡的準備，魏雪思關了房間內主光源，只留下夜燈。
“不用，”陳朵舉起還沒有開封的發熱眼罩，說，“我有這個。”
“你睡吧，我出去一趟。”魏雪思收拾背包，把相機掛上肩膀。
“姐姐，你是攝影愛好者嗎？”
“嗯，水平差，所以要多拍。”
“深更半夜的，出去安全嗎？”
“這個時間點才好呀，拍夜景多美，而且也沒什麼人，畫面乾淨。”
魏雪思鎮定自若地回答，她笑着對陳朵說：“明天叫上他們幾個，下了班一起找地方逛逛，我也給你們拍點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