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貌合神離

姜小白神色黯然，“聽你這麼一說，我這個皇帝對局勢的掌控，確實太差勁了。既不知道有大宗師潛入，也沒意識到未來將有大亂，簡直兩眼一抹黑。”

聽陳淵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他原以為，這幾天自己做得很好，飛速成長，很快就能追趕上陳淵。

上午他還在想，要不要試探一下陳淵，譎秘樓的人打算何時離開齊境，別再干預齊國的內政。

但此刻，陳淵的分析讓他意識到，自己還差得太遠，實則毫無頭腦，仍是個無知的小白，等着樓主師徒教自己怎麼做。

一旦離開他們的扶持，自己啥都不是，甚至都活不過後天的登基大典。

自己不想當傀儡，任人擺佈，但以目前的能力，又做成啥樣？

他的信心再次受到重挫。

陳淵思緒疾轉，繼續說道：“組建密探組織，是我們師徒的看家本領，輕車熟路。咱們穩紮穩打，先從皇宮護衛里，挑出二十個可靠的人選，暗中觀察，別告訴他們後續規劃……”

姜小白嗯了一聲，情緒低沉。

陳淵見狀，隱隱意識到什麼，便不再往下說。

在成長過程中，最難、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在於保持理智清醒，意識到自身不足的同時，還要對自己保持耐心和信心，能接受暫時的弱小幼稚、技不如人。

沒有人能一步登天。

所有跌跌撞撞、狼狽不堪，都是成功之前必須要面對的慘淡過程，無法躲避。

只有咬牙堅持住，才配得上遇見更強大的自己。

見陳淵開始沉默，姜小白反應過來，說道：“龍淵堂的事，交給你和樓主處理就行。還需要我做什麼，你儘管提出來。”

陳淵想了想，答道：“眼前有件私事，我需要地階靈器一件，八品靈丹五枚，元石十萬塊。請你給個面子，就當是我幫忙擴建學宮的酬勞吧！”

姜小白微微一笑，“這幾天沒見到你，我心裏有些愧疚，你幫了我天大的忙，我卻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只要你主動開口，我哪有拒絕的道理？”

他以神念傳音，叫來一名侍衛，按照陳淵的請求去取資源。

陳淵心說，早知道這麼痛快，就該多要一些報酬，自己留着用也好。

拿到資源后，他躬身致謝，轉而問道：“你跟景陽長公主的關係，如何？”

姜小白神色如常，“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陳淵並不知內中隱情，也沒捕捉到他眼眸深處閃過的一絲慌亂，答道：“昨天她召我進宮，逼我網開一面，放她養的那些面首進學宮修行，我迫不得已，把他們打傷了。”

姜小白隨口道：“我會警告景陽，以後離你遠點，不準挾私報復。”

陳淵蹙眉道：“我想問的是，傳說中的陰陽血脈，不得不如此嗎？”

說罷，他深深看姜小白一眼。

之所以聊這個話題，與其說是試探，不如說是警告。

他想警告姜小白，不能由於陰陽血脈的緣故，誤入歧途，變得像景陽那樣淫亂放蕩，漸漸喪失人性的廉恥。

姜小白轉過身，看向前方那張龍椅，眼神變得縹緲不定。

“陰陽血脈，分為至陰和至陽，兩者的修行方式有所不同。另外，我跟她不同之處還在於，我是男的，而且是皇帝，娶些女子填充後宮，延續皇族香火，這是天經地義的禮法。”

女子縱慾，為世俗所不容，被稱作淫蕩下賤。

但不得不承認，男子娶三妻四妾，皇帝有後宮嬪妃，卻是倫理道德許可的。

陳淵默不作聲。

聽姜小白這麼回答，他便知道，對方已經踏上姜家的陰陽和合之道，至於以後會變成什麼樣，不得而知。

再說下去，純粹是討人嫌，毫無意義。

姜小白背對着他，似乎猜到他是怎麼想的，淡淡道：“登基大典過後，我便會降詔，操辦自己的大婚，立后納妃。這些事，跟你們楚國無關，你不用干預。”

皇帝大婚，歷來是朝廷大事，遠不止男女情慾那麼簡單，在本質上是錯綜複雜的政治聯姻。冊立誰為皇后，納哪家的女子為妃，都是皇帝掌控朝局的重要手段。

不想跟陳淵商量，當然說得過去，但也說不過去。

陳淵低頭，“遵命。”

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這一刻，他已經確信，姜小白背着自己，開始謀划些什麼。

既然如此，貓撲堂的美人們，也該有所行動了……

這時候，姜小白忽然回過身，問道：“你是哪天來臨淄城的？”

陳淵心底怦然一動。

這句話，看似無關緊要，實則關係到先帝的暴斃。

姜小白問起，就說明已經懷疑這件事，是譎秘樓主幹的。

另外，陳淵昨天見景陽時，對方一上來就說破，知道自己來臨淄城大半個月了。這又說明，景陽不僅消息靈通，猜出些端倪，而且很可能跟姜小白聊過這事。

這是個很不妙的徵兆！

陳淵回過身，平靜地道：“具體記不太清，差不多有大半個月了。”

姜小白看着他，“我從郢都出發時，護送我的隊伍里沒有你，看來，你早在我啟程前，就已經來臨淄城了，對吧？”

陳淵點頭，直視着他的眼睛，毫不躲避。

“沒錯。我們譎秘樓之所以無所不知，掌握各種情報，是因為在天下各地都安插着秘使。不瞞你說，我負責監視的區域，就是你們齊國。”

既然對方懷疑先帝的死因，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不遮不掩，正面圓過去。

姜小白皺起眉頭，飛快思索着，追問道：“你是樓主的關門弟子，應該會陪伴在他身邊。也就是說，我動身回來前，樓主也在大齊境內？”

他真正關心的是，父皇暴斃時，樓主是否剛好就在臨淄城裏，在時間和地點上有行刺的可能性。

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這樣直接問陳淵，打草驚蛇。

但棘手的是，樓主神秘莫測，誰都沒見過他的真面目，更不用說查探他的行蹤了。

要想弄清這件事，陳淵是唯一的突破口。

陳淵臉色微沉，“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在我們譎秘樓，如果有人敢打聽樓主的信息，將會遭受最嚴厲的懲罰，死得很慘。從我進樓以來，還沒見哪個人嘗試過。”

姜小白賠笑道：“不知者不怪，我又不是譎秘樓的人，不用守你們的規矩。只是好奇而已，既然如此，我不問便是了。”

陳淵跟着一笑，“沒關係，我跟家師彙報一聲，讓他親自跟你談。”

姜小白神情劇變，“樓主可以進宮見我？！”

陳淵看在眼裏，笑意愈濃，“我那天說的話，原來你還是沒聽進去。”

“樓主無處不在……”姜小白眸光微顫，後悔聊起這個話題，只好說道：“我聽進去了，要不，還是別驚動樓主大駕了吧！”

陳淵眼神玩味，“確定不試試？以我對家師的了解，只要你敢問，他就敢答。”

姜小白連忙擺手。

誰會蠢到給自己出送命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