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試探
“霍兄,何事如此驚慌?”
“沈兄弟,你沒聽聞思凡之事么?”對沈展玦的平淡,霍泉感到錯愕。
沈展玦逕自走着,說道:“方才聽祖母稍提了一下,是指表弟吸食五石散中毒的事?”
“正是!可你怎的如此平靜?”
沈展玦道:“我不是大夫,急也急不來,倒是我小姑母想問霍兄,這一連幾日可曾發覺表弟有何異樣?”
“一連幾日?”霍泉蹙眉,說道,“自那日你引他與我認識,我便再沒有見過他了。”
沈展玦驚道:“什麼?可小姑母這幾日都說他隨你學習去了,我們還道是他當日與你見面以後便對當捕快感興趣了……這麼看來,他是另有去處了……”
兩人間沉默許久,沈展玦才道:“這也只有在他醒轉后才有答案了。”
“或許咱們也可去調查一番!”
沈展玦笑了,說道:“霍兄可當真是三句不離本行,我可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小百姓,也不知要從哪兒查起。霍兄想查請便,展玦就不奉陪了。”
霍泉在聽聞康思凡中毒一事,他便心中生疑。當初見康思凡時,見其甚是單純,怎的突然會出了這事?
現今對沈展玦的態度更是困惑,但他所說也對,如今着急也着急不來,一切事宜都得待康思凡醒來之後才能水落石出,他只道自己是斷案多了,疑心生暗鬼。
他見沈展玦似是另有事要辦,便也跟上,說道:“沈兄弟這是要去辦何事呢?”
沈展玦道:“聞說龍二表哥在青龍酒樓設宴,我便也到那兒湊個熱鬧,瞧一瞧。”
龍子軒邀了海崢嶸出席,此事霍泉也是知曉的。但他聽沈展玦提起,不覺頗有窘迫,因是他義父迫龍子軒將其趕出神龍盟,如今他要去,莫不是想去鬧事?
霍泉生怕他另生枝節,忙跟在他的身後。可沈展玦卻並沒有走進青龍酒樓前的喧鬧人群中,他走進了酒樓對面的茶樓,直上二樓到了鄰窗的位子,兩人坐下后,往窗外看去自然就能瞧見人群,也能看見人群中的龍子軒和藍氏,當然,還有藍氏脖頸上懸挂着的瓔珞項圈。
霍泉一見,那項圈上的玉石,不由得眉頭一皺,越看便越覺得奇異,懷疑正是信王妃墓失竊的絕世寶貝。
正當他困惑之時,卻聽沈展玦說道:“我並非是想要搗亂宴會,霍兄大可放心了罷?”
聽他說話,霍泉才自沉思中清醒,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笑得頗為尷尬。沈展玦又道:“看來霍兄是對此番的青龍宴頗感興緻呢!”
霍泉想起自己方才所看乃是藍氏脖頸胸口之處,聽沈展玦提起,不由得臉上飛紅。只聽沈展玦一邊喝茶,一邊說道:“霍兄既感興趣,何不叫海幫主帶你進去見識見識?”
“這倒也不必。”霍泉說著,也拿起一個杯子給自己倒茶,“這許久未與沈兄弟見面,今日當多說說話才是。沈兄弟近日既沒到康府,那都在忙些什麼呢?”
沈展玦淡淡笑道:“霍兄莫不是替海幫主來監視我?”他笑了笑以後,又道,“既回不了神龍盟,思凡那也不用我,我便只好如今日這般,到處走走瞧瞧,畢竟在山上修行只有練劍,除了師父和幾位師兄弟,人影也不多一個,也好看看日後有什麼活計能夠謀生的不是?”
聞言,霍泉終於問出了困擾他,也困擾許多人的一個問題:
“既然如此,為何不接掌靈玉山莊?”
茶博士正送來茶點,沈展玦並未答話,只幫着將茶點擺好,在霍泉看來,他臉上似乎還帶着似有還無的笑容,這一刻,霍泉突然覺得眼前的沈展玦不真實。
誠然,他活生生的一個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有鼻子有眼有嘴巴,可卻像是隔了一層迷霧般,叫霍泉根本無法看清他的真實面目。雖說他向來以真心換真心破案,但這一次叫他也心底沒數。
所以,他想一點點了解沈展玦,想給自己增添一點信心。
就在霍泉靜候沈展玦給出答案時,卻有一人在向霍泉打招呼,然而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只盯着眼前的沈展玦。沈展玦見狀,微微一笑,轉頭向打招呼的易百川招手說道:“易兄,不介意的話便一同坐下罷。”
易百川本是招手向霍泉問好,在沈展玦轉過頭時,笑容不禁凝滯了,而當他邀請自己過去時,他不想去,但又無法拒絕,只好拖着無奈的腳步走過去了。
霍泉看到易百川走了過來,心知此番又叫沈展玦給逃了,無可奈何卻又無能為力。他問道:“易兄緣何至此?”
“有客人索喚,便由我來傳送了。”這實則也有易百川的私心所在,他聽聞龍子軒在青龍酒樓設宴,心想他在沈展瑜面前如此刁難,便想過來看看,想不到撞見了他二人,走過來坐下后發覺窗外恰好能見青龍酒樓,方知他二人也是來看這場宴會的。
說話間,沈展玦已經給易百川也倒上了一杯清茶,說道:“豐祥茶居的峨眉雪芽,雖不甚昂貴,但我還挺愛它茶香馥郁,清潤淡雅,易兄嘗嘗?”
易百川心中一凜,那杯中峨眉雪芽,茶湯鮮嫩明綠,他雖不懂,但只一眼便能看出那是尋常百姓喝不上幾回的茶。
聽他一喚,便也抿了一口。待沈展玦問他味道如何,他口中道是極好的,但實則心中想說的是自己根本嘗不出好茶壞茶有何區別,只覺得這比自己酒棧里所上的粗茶要清潤香甜罷了……
沈展玦笑道:“如易兄這般身如浮萍,也能養出這般刁的舌頭,倒也着實不易,展玦果真佩服。說起香茗,我對此沒甚研究,阿姊終究是在山莊長大,對品茶自是有所偏好。她最喜愛的當屬廬山雲霧。”
雲霧茶湯色青翠,香如幽蘭,味道濃醇,正是當世極品好茶,更有朝將其視作貢品,易百川心知那必是珍貴非凡的茶,只得連連稱是。而霍泉卻是越聽越不對勁。
沈展玦接著說道:“易兄可知我家家世?我沈家乃是靈玉山莊的沈家,易兄不在江湖混跡或不清楚,靈玉山莊憑藉獨門鍛石造玉的功法立足於江湖,與各方勢力都成朋友,即如朝廷也給三分薄面。我是不成器的,但我姊姊,自幼便如江湖公主一般,哪怕離了山莊,也自能以一家雅嫣齋安身立命。”
“額……是的,展瑜姑娘着實有過人本事。”
“依我看,易兄本事亦是不小。我想說的啊,並非本事,乃是出身。譬如皇室貴胄,哪怕日日吃些粗茶淡飯,依然是有尊貴之氣,而一個市井之徒偶有乘勢,終是難脫一身賤俗……不知易兄可認同此話?”
易百川便是再遲鈍,也明白沈展玦是在暗示自己配不上他姊姊。他又何嘗不知?自從初見她一面開始,他便再難忘記她的容顏。這既是他幸福的開始,也是他痛苦的開端。
他深知沈展瑜是豪門的小姐,自己只是卑賤的小二,他們之間絕無可能。
終於,當沈展瑜有了說親一事,他以為自己能夠下定決心將她忘了,可怎知又生出波折……
之後,沈展瑜也沒有再說親,而他就如燈蛾撲火,即便自己痛苦,也要選擇守護在沈展瑜身旁,能過一日便算一日。
可當沈展玦回來之後,易百川便能感受到他對自己深深的厭煩,那自是因他不想自己與他姊姊來往而生,如今聽其之言,心中更是涼了半截,臉上變得蒼白,他嘴唇顫抖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