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正中靶心

第614章 正中靶心

第627章我的名字

幾天之後,陳沉回到勐卡,見到了如約而來的小魚。

後者按照之前的計劃給他帶來了後續將要進入東風集團的管理人員,在做過簡單評估之後,陳沉留下了其中的一人,其餘的則全部打回,讓小魚重新篩選。

對於他的做法,小魚沒有任何意外。

畢竟,這本來也是一次雙向選擇的過程。

對小魚和她身後的人來說,他們當然希望能夠百分之百掌控東風兵團的人事任免權,但事實上,他們也很清楚,這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怎麼在合作的基礎上達到那一個微妙的平衡,是雙方都需要去考慮、去試探的問題。

於是,剛剛到達蒲北、還以為自己馬上就能大幹一場的精英們大部分在當天就返回了雲南,而考慮到後續工作推進的順暢性,小魚原計劃一天的行程也被迫延長,改為等到下一批人員到達並安排妥當之後再離開。

她不知道達成這個目標需要多久,但看着滿臉“公事公辦”、實際上隱約在偷笑的陳沉,她臉上的表情也是哭笑不得。

“所以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你不會是早就猜到這些人走了我就得留下,所以才故意拒絕了這一大批人的吧?”

聽到小魚的話,陳沉立刻搖頭否認道:

“怎麼可能!”

“你看我像那種人嗎?我只不過是從最基本的商業邏輯去考慮而已。”

“你看啊,雖然你帶來的這些人都是軍工出生,但他們幾乎都沒有在私營企業工作的經驗。”

“你知道的,東風集團的性質比較特殊,如果按照你們那一套來搞,是不可能搞得下去的。”

“我留下的這個人不是很好嗎?有海外經驗,有私營企業經驗,政審合格,性格還帶點匪氣。”

“如果你這一批找到的全是這樣的人,你也不用留在這兒了,今天晚上我就給你送回小勐拉去”

陳沉的話里多少透露着幾分言不由衷,小魚倒也沒有拆穿,只是無奈地笑了笑,隨後說道:

“隨你怎麼解釋吧,只要你有理由,我們也不可能不接受。”

“不過說實話,要找到同時我們雙方要求的人選實在是不太容易,你也別想着靠這種方法把我一直留在這裏。”

“下一批人員過來之後,如果你還是不滿意,那我無論如何也得回去了。”

“所以,理論上來說,我留在這裏的時間只有5天。”

“怎麼樣,想好這五天怎麼過了嗎?”

“.難不成你還能休假?”

陳沉反問道。

“你這話說的,難道我這個崗位就不配休假嗎?”

小魚瞪了陳沉一眼,隨後繼續說道:

“就算不休假,至少也有稍微輕鬆一點的時候吧。”

“客觀來講,現在我是你的甲方。”

“怎麼,甲方來了,你不得安排點活動?”

“.那我按排你去考察考察密支那的新槍項目,看看你有沒有興趣投資?”

陳沉好笑地問道。

“.那倒不必了。”

小魚翻了個白眼,停頓片刻后說道:

“你應該對自己的生活有點安排,一個只有工作、沒有娛樂的人是很可怕的,也是很不可信的。”

“尤其是你這樣的身份——你面臨的誘惑太大了,如果你始終讓自己的娛樂閾值保持在極低的水平上,那很多人會不得不懷疑,某一天你在遭遇超限的誘惑時,會不會發生崩潰性的墮落。”

“說實話,相比起工作顧問,我覺得現在的你更需要一個生活顧問。”

“教教你怎麼去玩、怎麼去娛樂、怎麼去建立自己的精神追求”

“怎麼樣,有打算嗎?”

“還是說,需要我教教你?”

“我已經跟彭旭成聊過這個問題了。”

陳沉攤了攤手,隨後說道:

“搞不好未來一段時間我會去拍個電影。”

“電影?”

小魚驚訝地看向陳沉問道:

“具體什麼情況?”

陳沉把他跟彭旭成聊過的內容原封不動地向小魚複述了一遍,後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開口道: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確實是個不錯的方向。”

“不過,這個目標太大太遠了。”

“你應該定一些短期的目標——最好是這幾天內就能做完的。”

“咋的,你還要監督我?”

陳沉調侃地問道。

“.是參與。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防備心那麼重?連我都不放過?”

小魚的話說出口,陳沉不由得有些慚愧。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從來到蒲北的那一天開始,自己對外界的防備就沒有一天是放下的。

甚至自己心裏明明知道沒必要,但在行動和語言上,卻還是表現出一種抗拒。

就跟帶刺似的。

這確實不是一個好習慣。

想到這裏,他誠懇地說道:

“以後我要是再這麼說話你直接抽我。”

“正經回答你的問題,你說短期目標,其實也不是沒有。”

“本來我是計劃一個月之內慢慢做完的,不過既然你正好有時間那就一起吧。”

聽到他的話,小魚也終於有了幾分興趣。

她好奇地看着陳沉,開口問道:

“具體說說?”

陳沉咳嗽一聲,回答道:

“其實就一件事。”

“給死人立碑。”

一小時后,勐卡邊緣的山坡上。

陳沉帶着小魚走到山坡最高處,指着下方的勐卡城區說道:

“之前選地方做墓園的時候,我其實是考慮過很多的。”

“從風水的角度來說,整個勐卡都找不出一塊風水好的地方,甚至按照一些人的說法,這破地方到處都是絕戶地,埋了就得影響下一代。”

“你知道的,像我們這種刀口舔血的活兒,就算我不在意,絕大部分人還是在意的。”

“所以挑來挑去,最後還是選了這裏。”

“風水不算好,但也不差。”

“最巧的是,在最開始選定這裏之前,這裏實際上就已經有我們自己人的墓了。”

聽到陳沉的話,小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後問道:

“誰的墓?林河的那個哥哥?”

“不是。”

陳沉搖搖頭,回答道:

“你絕對不可能想得到——那時候都還沒你呢。”

“什麼叫沒我?是你還沒見到我!”

“.意思能理解就行。怎麼樣,要不要猜一猜,看看你們的情報做到什麼程度了?”

陳沉的話說出口,小魚沉思片刻,隨後試探性地問道:

“是獅子兵團的成員?”

“對。”

陳沉有些驚訝,他倒是沒想到,小魚還真能猜對大致的範圍。

“是你們跟糯康打的時候那些人?我記得那是你們第一次出現重大傷亡。”

“不是,還要更早。”

陳沉也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回答道:

“這兩人是我們當時打勐卡軍營、殺陳益民那場仗的107火操作員。”

“他們當時就在這座山頭上,用火箭彈給我們提供支援火力。”

“那時候我們沒想到,陳益民的手裏居然有反炮兵雷達-——其實現在想起來,我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我們第一次察覺到老美對蒲北的滲透,大概也就是因為這件事。”

“總之,有兩名隊員在這個位置當場被炸死,屍體倒是還算完好,不過內出血,也救不回來了。”

“那時候局勢很緊張,所以就近埋在了這裏,後來也沒再想着遷墳。”

“你看,這就是他們的墓。”

陳沉指着被荒草掩蓋的兩個小土包,隨後說道:

“沒有墓志銘,沒有生平,就兩個簡單的名字。”

“不過這倒還算好的了,蒲北的傭兵,大多數別說墳,連全屍都是留不下的。”

小魚嗯了一聲,視線掃過一圈后問道:

“這裏不止兩座墳——其他的呢?都是誰的?”

“很多,除了到了後期從北邊過來的那些,包括獅子兵團原本的編製、包括當時配合我們作戰的木鬼的隊員、包括後來我們自己的隊員。”

“白狗的墳本來也是打算安置在這裏的,不過尊重他家屬的意願,最後還是供到寺里去了。”

“按照我們的統計,這裏總共有47座墳。”

“當然,47座墳不是我們全部的損失,大部分‘有主’的人,都會被家屬領走自行安葬。”

“只有那些無人認領、或者情況特殊的陣亡人員,才會安葬在這裏。”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裏的管理非常差-——說差都是抬舉了,坦白地說,這裏跟亂葬崗沒什麼區別。”

說到這裏,陳沉的眼中不由流露出幾分愧疚的神色。

這些人並不說是“為他而死”,但絕大部分也是並肩作戰過的戰友,無論如何,他們是應該被記住的。

而不是像孤魂野鬼一樣,淹沒在這片荒蕪的山中。

“所以我們才在這裏規劃了墓園。”

“本來我想把這裏叫做‘陵園’,不過嘛.你懂的。”

小魚默默點頭,隨即蹲下身子,撥開眼前墓碑上的雜草,仔細地查看上面的文字。

片刻之後,她開口問道: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這就是我說的短期計劃了。”

陳沉輕輕舒了一口氣,隨後說道:

“第一件事,至少把生卒年確定。”

“這裏的很多人,我們只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卻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生的。”

“我打算在這裏投入一筆錢,把他們的背景調查清楚。”

“說真的,這應該挺難的。”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就是因為他們的幾乎所有直系、非直系近親都已經死絕了。”

“想單純依靠人際關係去確定他們的生平,我們要花費的精力和成本很高。”

“更扯的是,蒲甘政府、之前的軍閥政府對他們的身份是完全沒有記錄的。”

“如果你們能幫得上忙就最好,如果不能,那我們也只能盡我們所能,把信息做的詳盡一點了。”

“當然,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至少得讓這個墓園像個樣子。”

“勐浪禪寺的僧人兩天之後就會進場,我們的工程隊也會同步開工。”

“這些人的遺骸會暫時先安置在寺廟裏,等墓園建好之後,再統一遷回。”

“這裏距離勐卡城區有接近8公里,我打算在這裏修一條路,連通這座山和勐卡城區。”

“以後,我們會定期組織掃墓,安排人手維護管理,把這裏做成一個.精神性的地標建築。”

“不錯。”

小魚讚賞地朝陳沉笑了笑,繼續說道:

“這也是隊伍建設的一個方向-——所以你的路線,其實還是跟着我們那一套走的。”

“確實。”

陳沉沒有否認,而是帶着小魚繼續往坡頂最高處的位置走。

樹林稀疏了幾分,視野也漸漸開闊起來。

兩人眺望着遠處勐卡城區的景色,陳沉感慨地說道:

“現在我們腳下這個位置,就是我給自己留下的位置了。”

“如果以後有一天,我真就死在蒲北了,那我就把自己埋在這裏。”

“沒有點更高的追求嗎?”

小魚問道。

“更高的追求?咋的,我還能埋進八寶山去啊?”

“.那你就別做夢了。不過年紀輕輕地就開始給自己安排墓地,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也是宣傳需要。”

陳沉一本正經地說道:

“跟以前的大將軍帶棺打仗一個意思。”

“有道理。所以你打算在墓志銘上寫點什麼?”

陳沉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隨後答道:

“偉大的無產階級革.”

“打住!”

小魚立刻制止了陳沉,翻着白眼說道:

“你還真能給自己臉上貼金,我問你正經的呢,你現在不告訴我,以後你要真死了誰給你寫墓志銘?”

“.盼我點好吧。”

陳沉嘆了口氣,略微思索后說道:

“認真地說,以後我的墓志銘就寫一行字。”

“這是一個建設者。”

“不錯,很有深意。”

停頓一瞬,小魚補充道:

“應該加一個定語,‘這是一個忠誠的建設者’,唔,不太合適,應該說,‘這是一個忠於理想的建設者’,這樣就行了。”

“那就按你的來好了。”

陳沉豎起大拇指,隨後問道:

“你呢?以後你打算寫啥?”

小魚的神情變了一變,回答道:

“我的墓志銘寫啥,那大概率不是由我自己決定的。”

“不過,如果非要讓我說的話.”

“我就寫,‘建設者的親密戰友和同志,小魚之墓’。”

“人都死了,還沒真名?”

陳沉好笑地問道。

話音落下,小魚轉向他的方向,鄭重地說道:

“林澄語,陳沉,這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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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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