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半迦
好消息是橄欖果農很少，壞消息是，神的食譜豐富，什麼都吃，所以古往今來，歲月喑啞。
它看見了所有，因此被剝奪了聲音。
凌壹拿着手機往電梯裏走，下意識的思考了一下紙片受眾，他一開始是有些懷疑那枚草莓的。
減肥當然是個好理由，問題是水果本來就不屬於高熱量食品，而且也沒人拿草莓當飯啊，拿這個出來開拓市場絕對不是個好選擇。
現在看蘇爾斯對於橄欖的喜愛度，沒準可以另闢蹊徑，成為一些刺激性味道的替代品，例如酒精，煙草，檳榔..
從醫學角度出發，這些東西本身對人體是有一定傷害性，而且極容易上癮。
如果能改為神經電流，味道得以保留，同時消除了負面影響，算是一個比較有想像力的前景。
或許Genesis推出橄欖味，正是因為這個，然而國內很少有人吃生橄欖，要全盤引進不符合本土市場環境。
應該改成什麼？煙草？這東西是國營，搶蛋糕很危險，更不用說，替代品推出來那不僅僅是搶蛋糕，而是直接掀桌子。
他自問暫時沒這個魄力也沒能力，更不想年紀輕輕就頭鐵去打逆風局。
檳榔？這倒似乎有點可行性，應該會比賣那張草莓紙片容易，只是自己沒吃過，也不知道加工工藝，得和趙蘭琴商量一下，看看分析結果能不能出來。
但這些想法，仍然無法解釋Genesis推出產品的理由，錢肯定賺不了太多，培養用戶習慣，養一群吃紙的用戶能有個什麼意義？
全世界一起喝可樂，無非就是多幾家可樂生產商而已，並不會讓可口可樂的老闆成為宇宙主宰。
這種消耗性產品，完全沒有用戶留存可言，凌壹想着楊晟說的“切香腸式吃干抹凈“，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哪天該虛心請教一下楊晟，雖然不喜歡那人，到底人家吃過的鹽多。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二樓，他這才打消心思，走出了廂門，暗道：無所謂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既然楊晟指定要吃一塊市場，那就想辦法去拿，拿到了之後怎樣，是楊晟的事兒。
凌壹看了看手機，記起辦公室談話不便，趁着現在時間還早，應該和楊回聊聊，問問情況。
女生住的地方不好貿然上去，他在微信上問了一句，楊回消息回的很快：露台，上來。
三樓確實有個露台，買房那晚中介介紹戶型的時候說過，只是買下來他就沒上去過。
電梯打開，出門是開放式客廳，左手邊有簡易吧枱，右手邊整幅活動式玻璃牆，抬眼就能看見外面，正是楊回說的吧枱。
不知是上一戶業主的裝修，還是楊回特意讓人改裝過，檯子上搭了頂棚，四周有半透的帘子掛着，中間花草桌椅洗手台一概不缺。
晚間的緣故，幾盞蛋樣的地燈都亮着，暖黃色光如將滅未滅的太陽，在黑夜裏發出卑微的光。
凌壹走了幾步到門口，透過帘子，隱約能看見楊回稍稍斜躺靠在椅背上，右腿屈起踩在墊腳凳面，左腳腳踝悠哉搭在右膝處，是華夏社交中令人詬病的二流子樣。
他停在玻璃這側，瞳孔驀地放大，光影幢幢里，眼前是幾年前和視覺算法朋友合作，為遊戲寫一個小框架的過往。
神佛傳說一直是遊戲內容產出大頭，他記得那幾個連續熬着的通宵，不停的對着幾千張佛像調參取數，以求遊戲裏面的佛屬性角色可以高度自由模擬佛像姿勢。
所謂諸天菩薩，或站或坐，相無定相。
其中有一種造像姿勢，稱為“半跏趺思惟倚坐”，一足上盤，另一足垂放而下，一手指頰、低首側身的冥想沉思狀，流行於華夏南北朝時期。
楊回固然沒一手指頰，然電光火石之間，凌壹只覺得椅子上的人一定是和哪張佛像的姿勢重疊。
連同她腳踝處的堆疊的裙角衣裾，恰好蓋住腿部肌膚，僅從腳踝處露出赤足，層層裊裊，纖薄華光，勾勒出玉雕一樣的流暢線條。
他絕對不是個色批，反而有種莫名恐懼心悸，好像裏面坐着的不是楊回，而是個什麼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山鬼精怪。
即使是，“半跏趺思惟倚坐”造像，描述的是佛為菩薩時，思惟眾生疾苦。
楊回聽見動靜，轉頭瞧過來，凌壹勉強恢復如常，垂頭伸手在敲了兩下，欲蓋彌彰的問：“能進嗎？”
“進。”
他這才掀開帘子，進到裏頭注意到楊回下垂的左手裏捏了個小小的淺綠色長頸瓶子，光線昏暗看不清標籤，估摸着是某種飲料。
星星在空中下墜，從凌壹眼前，滑落到她身上，蹦了兩蹦，帶起銀花火屑跌落到腳邊，隨即在消融在木質地板上。
凌壹抬頭，上面是黑漆漆的頂板，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材料，他又看向楊回，她笑着伸手，從袖口探出一截胳膊，去接空中斑斕。
熠熠疏疏如飛雪，在指縫間飄然迴旋，明了又滅，亮了又暗。凌壹道：“漫威故事演完了，今晚演格林童話？”
看不懂是什麼東西，但能肯定是某種投影科技玩具，全息或者裸眼VR，空間視覺效果不算少見，各大城市經常空投。
像楊回這樣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凌壹想了一下，可以讓設備對手勢識別追蹤，相比較而言，投影載體技術更難辦一些。
他對這行沒愛，也就沒多深的研究，但這點把戲不足以讓自己再次驚慌失措，第一次見楊回玩指甲油，純屬當時過於意外。
楊回笑笑捏掌成拳，收盡天地星月，理所當然問“咎因怎麼沒過來”。
凌壹鬆了口氣，走到沙發處坐下，掏出手機道：“我又不是她爹，還能管她來不來，你找的人怎麼樣。”
楊回懶懶將那隻腳放下來，凌壹左右看了一圈，確定是沒見着拖鞋，前幾天和楊回吃飯，似乎她也沒穿鞋，不知是個什麼怪癖。
又聽楊回道：“也是，我有告訴她我回來了，估計是家裏有事來不了。”
男女有別，他趕忙把目光從地面收回來，楊回晃蕩手中瓶子，指向角落處道：“吃的喝的都有，隨便拿。”說著自己喝了小口。
凌壹順勢看過去，露台一側有兩個販賣式冷櫃，一個存着各種瓶瓶罐罐，另一個是些甜點，估摸着每天都得換，大概是楊回的私人愛好。
他這會沒有吃喝的胃口，看過一眼就罷了，迴轉頭，楊回挑眉，像在正經的深思熟慮：
“所以我總是在想，應該找個機會，Killherfather（殺了她爸爸），這樣她就能隨傳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