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耳機
他的辦公室臨街且樓層不高,目光下移,可以看到路口靠邊處停了一輛陌生的邁巴赫汽車,這個品牌十分好認,是雙“m”字母組成的車標。
具體是旗下哪一款,戴維斯無法分辨,不過該品牌以豪車為主,尤其是,停着的那台車是立標。
他並不關注車輛價格,只是在這上班幾年,出入人群開什麼車基本都熟悉,所以車多半是馬丁的。
他回頭,看了眼桌上名片,再往下看時,車子已經發動駛向遠方未散盡的薄薄晨霧,像一艘出海的船。
馬丁坐在車上,靠着椅背道:“是那位,我特意查了一下。臨時決定,隨他去吧,我很想看看,他能弄出什麼東西來,想必你也這樣認為。”
車輛在自動行駛,沒有司機,也沒有任何人聲,他伸手調整了一下耳後掛着的耳機。
最新的骨傳導設備,機身是一枚薄薄的金屬貼片,可以根據貼合點自由扭曲形狀,完美適應任何位置。
骨傳導本身是利用固體傳聲的方式,相對漏音較少,隨着技術不斷成熟,基本已經杜絕了漏音情況。
因此耳機里說了什麼無人得知,馬丁笑道:“正是如此,我們需要當地酋長。
是上帝的幫助,以人類的進步和文明的名義,我們有責任不辜負這一巨大期待。(1)”
他摘下耳機,隨手擱到了前座框子裏。戴維斯回到工位上,屏幕里的反編譯進度還沒跑完。
這種情況尤其不正常,一個體積只有幾MB的小程序,代碼量應該大不到哪去,何況自用軟件,大多不會深度優化。
他皺眉,目光又瞟到那張名片上,克里斯托弗·馬丁,兩個詞語有種怪異的不和諧,克里斯托弗語義是信徒與平和,馬丁卻是戰爭和武力。
“叮”的一聲,電腦上提示OA有新消息,戴維斯點進去看,是自己的職位在公司架構上有變動,馬丁已經成為了自己新上司。
想想從這到Genesis辦公園區的距離,除非馬丁的車會飛,不然他應該還沒回到。
遠程指揮總公司調整人事變動?從這點上看,能確認他是真的公司高層。
戴維斯聳了聳肩膀,滑動椅子往咖啡機接了杯咖啡,順手把批准許可推給了辦公軟件上的馬丁。
如此一來,反編譯結果已經不在重要,當務之急,是寫一條不錯的監察狗來。
鼠標在那個反編譯窗口的關閉選項里停留了片刻,最終並沒關閉,戴維斯有些好奇,這個小東西裏面究竟藏着啥。
他將程序最小化,轉頭去找過往的代碼,一堆符號和字符里,凌壹將調試結果跑了一遍又一遍。
沒什麼錯處,就算被發現了,也有的是理由可以遮掩,他看窗外華燈初上,光影闌珊,剛過了溪洛大橋,離到家還有半程。
再看身旁放着的那個Genesis手機,因為關注審核結果,他特意從包里找出來隨時盯着的,但直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新消息來。
可以肯定,總部那邊要人工審核無疑,這個點兒,芝加哥的上班時間該到了吧。
遲疑中凌壹在手機上改了行程終點,從自己家改到了咎因口中那個所謂的“新家”,原計劃,今天是不過去的。
現想想自己住處也是空空蕩蕩,在哪都一樣,何況楊回既回了光軸,問問找人的進度也行。
窗外有車流,人群,遠處是澄空,疏星,這幾日光軸天氣晴好,車內卻是淅淅瀝瀝雨聲漸濃,間或驚雷一聲,長風驟起,鳥啼蟲鳴。
白噪音絕對是最好的放鬆方式之一,降噪耳機和骨傳導技術一樣,在這幾年裏發展的登峰造極。
配合空間音頻技術,在聽覺上徹底將人與外界隔離。同一時空,同一地點,有人聽生活,有人聽生存。
我們肯定在同一個世界,我們根本不在同一個世界。
他在煙雨朦朧的湖光山色里提前點了外賣,招呼着看不見的小哥準時和自己到達小區門外,像兩個不同次元的人匆匆會晤,又匆匆分開,回到各自的次元去。
進到屋裏,蘇爾斯熱情迎上來道:“嘿,結果怎麼樣。”
他本來在自己房間抱着電腦幹活,但小區的管理機制是,大門門禁處進入會有身份識別,並直接通知住戶。
凌壹進門,房子裏每個房間電子屏已經出現他的人臉識別畫面且播報了身份信息,還給出了預計到達時間通知。
這東西早跟蘇爾斯說過,通知內容是中英雙語,都用不上機器翻譯,因此一聽見,他就從樓上下來等着。
凌壹揚了楊手裏Genesis的手機,笑道::“還沒結果,估計是被審核人員卡住了。”
蘇爾斯攤手道:“嘿,兄弟。”示意自己聽不懂中文。
凌壹意識到自己沒帶同聲傳譯的設備,也懶得再找,他英文不算好,但日常溝通夠用,笑着又說了一遍。
“果然不容易。”蘇爾斯道:“我已經優化的很好了,居然會被攔下來。”他指了指電腦,“沒事,我再繼續研究,肯定有別的辦法。”
凌壹抬了抬手上拎着的膠袋,“吃飯了嗎?一起?”
“不用了,我一整天都在吃,美食之都,名不虛傳。”
“楊回在這?”凌壹將飯放桌上,跟着將包也放下,順便將電腦取了出來。
吃飯間問起,蘇爾斯說是楊回下午到的,但到了之後去了樓上,兩人沒有太多交流。
凌壹道:“你沒問問找的人怎麼樣?”
“沒必要這麼急,我更關注數據的問題。想想你們說的東西...”蘇爾斯突然停下,抬手指着桌上個香煙盒樣的東西道:“哦,這個,她帶回來的,你看看。”
凌壹看過去,側方是“nerve”的花體字,盒子外塑封紙已經拆開,他估摸着猜到是啥,沒等丟了筷子拿,蘇爾斯伸手抓到他面前打開了蓋子。
裏面是四疊貼紙,草莓的已經見過了,餘下的也在nerve官網見過,葡萄,蘋果,只有最後一疊,應該是nerve宣告的那個神秘選項。
上面的圖案是兩串綴着綠葉的樹枝拼合成一個不太完整的圓,最下方的交點處好像是一隻簡筆畫的鳥叼着個什麼?
凌壹不太確定,拿了一張細看,他不認識植物,但玩意兒多半是橄欖枝和鴿子,很常見的畫面意向,也很符合西方政治正確。
“讓世界充滿和平?”他問,那nerve的目標願景還真是有點宏大。
“我看到也這麼認為。”蘇爾斯哈哈道:“楊回說不是,這幅畫代表的是上帝的福音。”
“當鴿子帶回綠色的橄欖葉,你就該知道地上的水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