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9同志
“你那枚晶片里的內容，你應該已經看過了吧？”薩拉爾又問道。
“看過了，是一套訓練教程，用來針對……”
葉柯話還沒有說完，薩拉爾就打斷了他：“你自己留着吧。”
“啊？你不是在收集……這些東西嗎？”葉柯又看了一眼那些被棄之敝屣的風乾組織，疑惑道。
“你猜猜我為什麼要收集這些晶片？”
“不想猜，你願意說就說，不願意的話，我也沒轍。”葉柯直接攤手擺爛。
“那為什麼要來找我？”
“有些事情想要問你，但這些事和你收集的這些晶片有沒有關係，我也不確定。”葉柯說道，“看你這樣子，似乎是打算告訴我點什麼？”
“就在剛剛，已經有人調查過你的背景了。你是一個自由黑客，既不受雇於‘公司’，也沒有加入任何一個反抗組織……像你這樣的人，我反而覺得是可以信賴的。”薩拉爾說道。
“那獲得伱的信賴還真是容易。”葉柯走到四面透風的窗口前，側身往外瞥了一眼，數十家軍用無人機依舊盤旋在空中，但公司的警衛和快反部隊的士兵卻一直沒有對爛尾樓採取突擊行動。
或許，在那些指揮抓捕行動的人看來，能把薩拉爾困在這棟爛尾樓里，已經算是完成了目標？
“我看人一向來都很准。”薩拉爾說道。
“我可是那種收錢什麼事都乾的人。”葉柯揶揄道，“指不定‘公司’給我一筆足夠高的賞金，我轉手就把你給賣了呢？”
“新曆276年5月份，城西地下疏水管道重建工程，因為塌方導致17名工人死亡。按照新夏州市的法律，建築承包方需要賠償死者家屬共計219萬信用點，這筆錢由城市管理系統自動從承包方抵押賬戶內扣除……那個時候，賠償金額已經進入到結算流程，但突然有人找上你，要你駭入城市管理系統的後台，凍結這筆資金並且強行對賠償流程進行結算。這樣一來，等到資金解凍之後，就會自動返還到承包方的賬戶內，而那些死者家屬們一分錢也拿不到。而系統會判定為賠償流程已結束，不會再次執行。可你卻以設備正在升級、暫時不接單為理由推掉了這單生意。”薩拉爾像是一台沒有感情的朗讀機器一樣念道。
“哦，那單純是因為這單生意錢少事多，只給二十五萬信用點就想讓我冒巨大的風險駭入城市管理系統，傻子才接。”葉柯隨口說道。
“可後來另一名黑客也接了這單生意，結果在他執行駭入的時候，突然受到了未知來源的攻擊，導致腦機宕機……最後那筆錢還是到了那些孤兒寡母的戶口上面，對此你有什麼頭緒嗎？”
“單純是那傢伙人品不好遭報應了吧。”葉柯別過了腦袋，“話說，軍方現在應該正在定位你在虛擬世界裏的本體吧？你還有閑和我在這裏聊天？”
“我不僅僅只是在和你聊天。”薩拉爾控制的機械人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正在解密晶片內容，在解密完成前，我都不能收回意識。”
“加密晶片？”葉柯微微一怔，“我那枚晶片似乎並沒有被加密。”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那枚晶片。”薩拉爾說道，“只有被加密的晶片，才是我的目標。”
“加密晶片里存着什麼東西？”葉柯追問道。
“告訴你也無妨……”機械人發出了一聲像是金屬片相互摩擦一般的刺耳嘆息聲，“是一部分中轉基站的現實坐標，以及它們的基礎參數。”
“你的目標是中轉基站？！”葉柯斜睨了一眼坐在窗框上的希德，後者的眼中，同樣也流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我曾經是一名刺客，我試着去刺殺那些壓迫普通人的權勢者，我殺了一個、兩個、三個……我原以為，只要我殺得夠多，夠快，這個世界就會有所改變。可後來我卻發現，我錯了。”
“這種人是殺不光的。”葉柯嚴肅地說道。
“是的，殺不光。我殺掉一個企業的董事會成員，他的兒子就會坐上他的位置，我殺掉他的兒子，他的副手就會鳩佔鵲巢，我殺光他核心團隊的所有人，他的競爭對手就會開心地吞下被殺者的那部分勢力……就算我能一口氣殺光一個企業所有的高層管理人員，那些原本被他們壓在下面的中層管理者也會成為新的高層……就算我把一家企業從上到下都燒成灰，冒着煙的餘燼里也會誕生出一群‘嶄新’的資本家。新上位者只會比舊統治者更變本加厲，榨乾這個文明最後的生機。”
薩拉爾又嘆了口氣，說道：“直到後來，在烏托邦浩如煙海的數據碎片之中，我發現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說說看。”葉柯已經收起了剛剛開玩笑時的表情，正襟危立地看着眼前這個破爛不堪的機械人。
“你覺得，這一座又一座被資本寡頭所控制的城市，像什麼？”薩拉爾反問葉柯道。
“像……”葉柯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像一座又一座，海上的孤島。”
“那麼，廣袤的荒原，就是汪洋大海咯？”
“對。”
“那麼，既然從孤島的內部無法解決問題，那或許，可以把目光放在這汪洋大海之上。”薩拉爾頓了頓，繼續說道，“用海洋去包圍孤島，然後再淹沒孤島、吞噬孤島。”
“你們的據點……在荒原上？”葉柯愕然道。
薩拉爾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孤島看似堅不可摧，但實際上他們有着一個致命的弱點……”
“他們太依賴烏托邦網絡了。”葉柯接過了話，說道。
“沒錯，只要能夠控制那些中轉基站，城市……就會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孤島！”
“那下一步的計劃呢？”葉柯皺眉問道，“就算你能切斷城市與城市之間的網絡連接，可每一座城市內都還保有着大量的軍事力量，更別說軍用科技所控制的那個城市圈了，沒有足夠強大的武裝力量，你很難成功。”
“誰說我沒有武裝力量？”薩拉爾突然笑了起來，儘管電子合成的罐頭笑聲放在這裏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在荒野上，最不缺的，就是舊時代留下的遺產。”
“那人呢？你的目標想要達成，最重要的就是人……我不認為你現在振臂一呼，那些城市裏的受壓迫者們就會拿起武器加入你們……至少，你得先打下幾座城市，讓那些被壓迫者們看到抗爭的曙光，他們的反抗意識才有可能覺醒。”
“有，有很多。”薩拉爾說道，“他們就生活在舊時代的廢墟城市裏。”
“廢墟城市……等等，你說的該不會是……那些變種人吧？！”
“變種人也是人，他們的祖先是在戰爭中被利益集團拋棄的人，他們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和成長環境，但他們卻可以選擇自己未來的目標並且為之付出實際行動……城市裏的人對他們了解得實在是太少了……他們既不是怪物也不是野獸，他們也可以接受教育，也能識字、讀書，甚至學會如何使用烏托邦網絡。”
葉柯的呼吸微微一滯，先前希德分析出來那個一百多人的專業黑客團隊，該不會是由變種人組成的吧？
還有那名為了轉移軍方和公司注意力，甘願赴死的死士……那人的身份是一名流放者……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葉柯喃喃自語道，他突然走上前了一步，對視着機械人的那對電子眼說道，“我有一個人想要介紹給你認識，你們或許會成為朋友。”
“不，不是朋友。”希德搖了搖頭，“是同志。”
【P.S.明天白天要去店裏幫忙，晚上朋友生日一起吃飯，回家可能會更晚，明天只能保底一更了，要是我手速快、靈感爆發的話，或許會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