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幼主多疑
毒蛇的蛇毒在野外基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尤其是沒有現代的蛇毒結晶干制手段和冰箱的時候，使用的限制就更大了。
放任不管最多一天也就失活了，所以如果穿越到古代，蛇毒最好的保存方式永遠是保存在蛇身上，即用即取。
但是，祁連之前撿着這顆蛇頭的時候，沒想這麼多，之所以會帶在身上，一是捨不得到手的早飯就這麼沒了，二就是不想把這條蛇留下，給來人留下準確推測自己“作案時間”的證據。
所以，剛才沒有留這條可憐的綠林蛇一條命，就給祁連留下了一個大麻煩——他不能活采蛇毒，只能耐心地用匕首把位於蛇頭兩側內部口角位置的一對毒腺挑出來進行死采。
不過不得不說，所有大學專業中醫學或者化學的，職業病就是有時候會冷酷到可怕的地步，尤其學這些專業是一個無牽無掛的狠人，不是原則性問題，不要輕易和其起衝突，稍微躲着他點。
最好的例子就是此時的離着祁連不過五步遠的車夫寺人，在他還在想着割別人頭的時候，手穩的不行的祁連，從容不迫地在離他近在咫尺的位置，捏爆了精確采出的兩粒綠色毒腺，滴在匕首上，甚至還有時間挑剔地把毒液均勻地塗抹修飾一下。
沒人知道在寺人芳一用短戈割斷最後一片隔絕兩者視線的蘆葦后，突然看到祁連咧開的嘴角，和快速刺過來的閃亮匕首時是什麼感受，他只來得及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橫放短戈護住胸口區域。
然後，寺人就感覺到大腿內側傳來的一陣“清涼”。
“好快！”這是寺人剛看清自家小公子面容就中招時的第一感受。
“MD，慢成這樣？這具身體原主做貴族都吃不飽飯嗎？”
第一次完全榨乾這具九歲身體潛力的祁連，眼看着哪怕佔據了偷襲優勢，“自己”全力的一刺，都因為寺人本能的一退，沒能直接刺中自己這副小身板能夠到的對方的唯一要害——大腿內側中部的大動脈，頓時恨極了這副只有一米二不到的侏儒身材。
這要不是塗了毒，這下劃在敵人大腿外側的那道淺淺的傷口就是一個笑話了。
也就是鑒於實力的懸殊，一擊不能制勝的祁連二話不說，趁寺人愣神的工夫，果斷一個轉身就鑽進了蘆葦盪。
“小公子休走！是老奴呀！老奴芳一呀！”
看着祁連毫不猶豫轉身就跑的瀟洒背影，一時間有些吃不準自己的一些話是不是被聽到的寺人芳一，試探性地叫道。
“什麼事？是小公子嗎？”閽衛的聲音追了上來，祁連就更不敢停下了。
但是悶着頭跑的祁連的身體卻不太配合，不過跑了一會，身體就傳來一陣陣力竭的酸痛感，但自己預估才跑了不超過五分鐘。
“MD，這就不行啦？這具身體就是遜啦！這次要是能活下來，一定得想辦法好好補補！這輩子要是因為太虛這件事丟命，死不瞑目呀...”
胡思亂想的祁連，帶着兩個逐漸追上來的侍從在蘆葦盪里繞來繞去，大概繞了五分鐘左右。
可是身體素質的差距下，對方追擊的速度越來越快，祁連預想中蛇毒發作后至少帶走一人的場面並沒有發生。
氣喘吁吁的祁連慢慢地被逼到了蘆葦盪的邊緣，只剩下向著外面無遮無攔的河邊草原跑這一條路的時候，腦子裏想的還是，今早盤着自己睡的為什麼不是一條毒一點的蝮蛇屬毒蛇呢？
綠林蛇的毒液毒性其實很弱，基本不會對人體造成多大傷害，人一旦被咬傷，只會出現輕微的腫脹和流血，甚至體質好的都不用去醫院，一般十天後即可自愈，並不會造成什麼生命危險。
“可惜了呀！這就是極限了嗎？”
小胳膊小腿的祁連，在回頭看到寺人芳一那張尖嘴猴腮的醜臉，已經貼近到距離自己不過兩米的位置，同時挑釁地正面迎上自己的目光時，祁連就有預感——他今天可能真的在劫難逃了。
“站住！無禮奴婢！想要犯上作亂嗎！”
伴隨着一聲呼喝，一支羽箭直直地貼着後方的寺人芳一的臉皮擦了過去。
然後箭枝的後勁似乎不足，擦過去不遠就軟綿綿，成拋物線下墜，卻很巧地釘在剛剛才追出蘆葦盪的閽衛腳面之前的土地上。
箭羽嗡嗡的顫動，直嚇得閽衛發出抽冷子的提溜聲，聲音大到連跑在前面的祁連都聽得清清楚楚。
同時，這突然插入原本追逐中的三方的一箭，也一下子鎮住了各方。
剛才還跑來跑去的三個人就好像按下了時間暫停一樣，原地不動，冷場了下來。
直到過了好一會，在這種尷尬的局面下，辨認出了大概三十步遠的一棵大樹下箕坐着的弓手乃是自己失蹤了的典衣官的祁連，突然成S形向著那棵大樹跑了過去，邊跑還邊喊道，“易卿！易老頭！救我！”
只不過，祁連沒注意的是，他此時脫口而出的語言聲調，都是後世的普通話，和這會春秋時期講的上古漢語都不是一個東西，搞得其他三人一頭霧水，以為祁連被嚇傻了胡言亂語，也就沒人發覺祁連這句求援聲中藏着的諸多不妥。
等到多疑的祁連繞着跑到易川側面，確定對方確實不至於像那兩個侍從一樣，現階段對自己有明顯的惡意后，也反應過來了自己剛才的喊話中的巨大破綻。
於是，又一次在腦中稍微檢索了一下原主記憶的祁連，語法不太熟練地換着薊國方言腔調叫道，“伯流（易川表字）！這兩個奴婢追着朕（注2）不放！替朕殺了他們！”
可是剛剛語氣兇狠地放完狠話的祁連，才過了一會，眼看着兩個侍從似乎下了狠心繼續前進，準備鋌而走險時，祁連就突然又莫名其妙地“抽泣”起來，刻意夾着聲音，用一個九歲的受驚孩子能發出來的最無辜童音腔調哭訴道。
“伯流呀！伯流啊！朕闖禍了！朕今早剛醒過來，餓的不行，就到外面找你們，回來的時候沒看到這兩個奴婢，以為是潞氏來抓我們的強盜！就...就隨手捅了那個寺人一劍！他們就追我，他們想殺我呀！伯流！伯流！你們這幾天都去哪了？朕好想你們呀！”
“嗚嗯嗯~唔嗯~”突然戲精上身的祁連，爆發出來的突如其來的可憐，一下子唬住在場的其他人。
就連原本在追逐中，左腿傷口一直血流不止的寺人芳一，心裏都犯起了嘀咕來，難道剛才小公子的襲擊真的只是一個意外？小公子是被自己“嚇”到了才出手的？不是故意的？也沒有聽到自己和閽衛南宮的哪些逆論？
祁連急中生智的初次表演不能說感情不到位。
只不過，祁連的表演在一些細節上還是顯得有些倉促和用力過猛。
敏銳的典衣官易川冥冥中似乎抓住了一絲破綻，但是兩個侍從以為他得了感冒，其實卻是得了瘧疾的易川，此時剛從昏迷中醒來，狀態很差，身體很不舒服。
一下子覺得酷熱難耐，一下子又覺得全身發冷，所以典衣官易川心裏藏不住話地點破道，“主上勿慮，無心之失罷了，不礙事的！只是您這三天不吃不喝又是怎麼過來的？老臣三天前就突然昏迷不醒直到今天，老臣還以為您…”
“我TM！難道這個姓易的其實也是個反賊？並且還是一個暗狼？MD，草率了！”
祁連餘光瞟到不遠處應該是聽到了易川話語，而重新警惕起來的兩個侍從，心裏暗罵的同時，手又重新握緊了匕首。
四人之間就這麼再一次陷入尷尬的沉默中，只有不遠處流淌的小河的水聲在回蕩。
僵持間，想着怎麼圓謊，哦不，怎麼組織事實說辭的祁連突然聽到了兩個侍從的驚呼，其中芳一還誇張地用手指着祁連右手邊，大聲叫道“鷺鷥（白鷺）！藍色的鷺鷥，好大一隻鷺鷥！”
“什麼鷺鷥？鷺鷥是什麼鬼？”
祁連心裏嗤笑着芳一搞這種春秋版本的“你背後有外星人”的小把戲，妄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趁機發難？真當自己是小孩子呀？
直到祁連左手邊的易川往右看了一眼，並且也瞬間瞪大了雙眼，祁連這才在隱約聽到了一聲“呱呱”的鳥獸聲后，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轉頭去看後邊。
“MD!真的好大一隻的…鳥！”
這是祁連被嚇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