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五章：綠

“咚。”這是他今天第一百三十一個球。

他拿過毛巾擦了擦手，盡人事聽天命——這是他的原則。

天才是由99%的努力加上1%的天賦形成。奇迹的世代雖被常人喻為天才,但不思進取的人遲早會被潮流所淘汰。

何況超越赤司已經是他的夢想。

“今天的占卜,巨蟹座第一。幸運物品，綠色小型瓷瓶收集到手。鞋帶是從右邊開始系,左手指甲的養護同往常一樣。人事已盡。”他的目光在散落一地的籃球上停頓數秒,伸出左手食指推了推眼鏡，“赤司，”他道，“要來一局嗎？”

“將棋？”赤司瞭然的抬眉，“如果真太郎想的話倒也無所謂。”

如果有人告訴綠間真太郎,他會在國二陷入一個死局，年幼的綠間是怎麼都不會相信。

但現在,他放下染上溫熱氣息的木棋,又一次的陷入沉思。

自小，綠間真太郎便是父母的驕傲，他不同於其他孩子，是個很讓人安心的存在。除卻對晨間占卜的迷信外，綠間其人可以說得上是完美無缺。

但就是這樣一個老師和家長掛在嘴邊誇耀的孩子，竟無數次的放任自己進入名為黑子哲也的棋局，脫之不得。

他又看向赤司征十郎——向來是王將的對方，怕是比自己更早入局。對於自己實力的自信讓赤司放任逐漸鮮明的層次和競爭感，待他發現之時，自己已被看不見的絲弦緊緊束縛身體。

“真太郎，你輸了。”赤司淡然的聲音把綠間遠遊的思緒扯回當下。注目棋盤良久，綠間推開椅子起身，“我去找他們。”

他這樣道。

“真太郎記得幫我給哲也與涼太帶一句話，明天五倍訓練不要忘了。”白皙修長的手指如彈琴一般劃過散亂在棋盤上的子，綠間辨認不出赤司的情緒如何，也不明白赤司為何一直強調懲罰——大家都知道的，不是嗎？

何況，他不認為赤司會有這等閒情逸緻。

即便如此認為，綠間還是對赤司點了點頭。

“我會告知他們的。”

綠間和赤司認識的時間就像桃井和青峰認識的時間一樣長。

世代都是醫生的綠間家和白黑通吃的赤司家族也是緣分。年幼的綠間隨父親出診時認識了赤司家的長子，赤司征十郎。

他和赤司都不是多話之人——生在大家族自幼所學的禮教都反應這個家族的品行如何。少說多做，遊走於各式各樣的人群中亦能全然無恙。他們恪守準則，無論是在什麼時候。換句話說，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去打籃球。

他是被赤司強制性拉進籃球部的。

在選擇社團的時候，他好奇的問了一句。

就那一句，註定了他與籃球，與奇迹的世代，與黑子哲也結下不解之緣。

“喂，赤司，你加入了什麼部門？”

“籃球部，怎麼真太郎要一起來嗎？”

——真是的，這什麼孽緣啊。

綠間真太郎按了按額角，

今天根本不是巨蟹座的幸運日。

“綠間君，要一起加入嗎？”黑子指了指灰崎身旁的空位問道，“雪糕火鍋，總有一款味道適合你哦，綠間君。”

“請不要突然賣萌，不然我會以為你想和黃瀨一樣轉型當模特的黑子。”口是心非，說的就是綠間，他將瓷瓶放到桌子中央后坐到了灰崎身邊。

——“點單吧。”他鎮定的開口。

“小黑子要香草口味的，小紫原和祥吾君分別要了巧克力口味的，我要了牛奶，小青峰說要什麼口味都一樣。”沒等綠間詢問他們之前點的是什麼，黃瀨已經如數家珍的上報。

“所以小綠間你要點什麼呢？”黃瀨雙手交叉，鵝蛋似的臉頰擱在手上。那燦亮的眸子使得綠間一愣。

看了看菜單，綁着白色繃帶的手指移到了紅豆沙上，“來一份這個。”他道。

“所以你到雪糕店裏吃紅豆沙？小綠間你要不要那麼……”唔，自動消音。黃瀨倒向了黑子。金黃色的劉海順服的貼在他的臉頰，毛絨絨的腦袋突兀的下垂，銀匙與白瓷的撞擊的聲響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型的客流掩蓋了角落中的不和諧，但不妨礙綠間把目光投到黃瀨的身體上。

好似睡著了那般，

也的確睡著了，

黑子不着痕迹的收回放在黃瀨腰間的手。

沉默的蔓延讓綠間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他不擅長應對黑子哲也，這是籃球部眾所周知的事。比起青峰大輝，紫原敦，黃瀨涼太等等，一軍正選中唯一沒有和黑子哲也混熟的人應該就是他。

也許並非沒有混熟。

起碼黑子送的那個吊飾至今還掛在他的手機上。

“那是幸運物。”每當妹妹問道那個掛件，他都會這樣回答。雖然妹妹對他的回答嗤之以鼻，但怎麼說，能掛這種小玩意的男人要不是處於戀愛狀態，就是少女心過大。

被妹妹吐槽具有少女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奇迹世代中排除紫原敦外，他的身高佔據了明顯的優勢，嚴謹的家教令他不苟言笑。除卻晨間占卜外，幾乎無欲無求的禁慾體質。

就是這樣一個大男人，會擁有那些小女人的掛件，不得不說，太陽要從西邊出來。

雖然綠間偶爾也會在心底反駁自己不是黃瀨那類人。但是他不能否認那個掛件的存在讓他心安。

他暫時還不能理清自己到底對黑子抱有什麼樣的感情。以前還可以自我欺騙說是友誼，雖然曖昧居多但真的偏向友誼。現在……就像剛剛在休息室里的那盤棋，綠間明顯潰不成軍。

不過比起黃瀨，赤司，甚至是青峰紫原。他與黑子的相處，委實太過短暫。

“綠間君，你的甜品來了。”黑子哲也探過身體碰了碰綠間的臂膀，仍舊掛在他身上的黃瀨不滿的動了動身體，腿腳更像八爪魚一樣纏緊了黑子的腰部。

也就導致黑子伸出去的手只擦到綠間的肩膀。

“唔，黑仔，”紫原往黑子身邊又靠了靠，“好餓，為什麼綠仔的甜品都上了，我們的火鍋還沒到呢？”

“紫原君請忍一下，一下就好。”絲滑的紫發蹭着他的臉頰，痒痒的。巨嬰難得縮小的身高讓黑子有了一股滿足感。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揉了揉那頭整齊的紫發。

發梢與手心接觸摩擦，紫原甚至可以感受到黑子手掌上的溫度。他放下手中的零食，較長的雙臂環住黑子的腰。接着用力一拉，把黑子拉到了他的身前。

依靠的物體消失，失重的感覺終於把黃瀨從睡眠中喚醒。目睹黑子坐在紫原身體上與其大玩pocky遊戲，黃瀨忍耐不住了。

他大呼小叫道，“小紫原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能夠搶在我前面！！”

“你還是安靜點比較好！”被雙雙吵醒的灰崎與青峰同時按上黃瀨的腦門。

吸氣，又抽氣。他硬是擠出了幾滴淚花，可憐兮兮的看着黑子哲也。

“黃瀨君，安靜點才不會惹人注意。”沒有起伏的音調響起，黃瀨涼太這才發現鄰座中不少人把目光放到了他們這一桌，甚至還有人竊竊私語的說著，“那個人該不會是黃瀨涼太吧？真人和照片不能比啊，好帥！！！”

藍色的瞳孔深處閃過的責難之意讓黃瀨低下了頭。

他的失落盡數收入黑子的眼帘。想了想，黑子做出了一個動作。

他伸出手，掐住了黃瀨的臉。

看對方那張英俊的面容在自己手底下多重變形后，他滿意的開口，“黃瀨君只要安靜就可以。”

咦？

黃瀨還傻愣在原地。

這個笨蛋！綠間按了按額角。

甜品店的時刻很快就過去，享受完雪糕火鍋的眾人紛紛起身離開了窄小的居所。明天還有訓練，良好的作息告訴這群孩子，時間已經不早了。

綠間也是一樣。

又到了該分別的時候，沒有矯情也沒有語言，互相招了招手后就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要說心中沒有惆悵那是假的，棋子被棋手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感覺說不上好。

綠間真太郎察覺到了黑子哲也布的局，卻沒有去掙脫。

棋子甘願為棋手所用。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這個心態，但是他想就這樣順着棋局走下去。

即便，終身被棋局困死也好過碌碌無為。

因為棋局困的是心不是身體。

如果二十年後還沒有進展，綠間並不介意去找一位稍顯年長的女性結婚生子。

他不是黃瀨也不是赤司，沒有他們的執念。

順着布好的路開拓出屬於自己的天地，那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哥哥~~”綠間純子抱住了他的腿，“哥哥你今天怎麼那麼晚？”

他俯身抱起粘着他不放的妹妹又對看向自己的父母點了點頭，“我和同學在外面吃過了。”

“吃過就好。”他的母親轉身回到了廚房，再出來時手中已端着一盆點心，“年輕人要多補補呢。”

“嗯。”

他從來不是一個違抗父母的叛逆小孩。

在東京的另一頭，紅髮男子正對着自己的筆電敲敲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