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的黑森林被砍了?
顏愛是被伐木的隆隆聲吵醒的,按照魔女習慣的形容,三個王國的烏鴉或是耗子加起來也沒這麼能鬧騰。
深居簡出的魔女居住的是簡簡單單但卻乾淨的木屋,很溫暖,正在燉煮的藥水讓空氣有些潮濕。
而此時,這片曾經與世隔絕的小桃源的入口正被不斷地敲擊。
“真該死——”顏愛不滿地坐起,理了理凌亂的白色長發:“一定是我的某個仇家,或者哪個不長眼的小妖精,哼……”
顏愛噠噠踩着木板走出去,按耐住把門一腳踹開的衝動,保持着魔女的優雅姿態想把人迎進來。
然而就在打開門的那一刻,顏愛徹底傻眼了。
我的黑森林怎麼禿了???
是的,這片埋骨無數,迷蹤繞影的黑森林,一夜之間,就被人類砍的只剩木樁子了。
顏愛在心裏安慰了自己很久,才抬起頭看向眼前帶着圓圓的黃色帽子的人類。他身上臟極了,鬍渣也沒有剃掉,臉上滿是疲態。
顏愛一想到自己的黑森林就是被這傢伙帶人連夜砍沒的,她就咬牙切齒恨不得用尖尖的指甲削掉他的腦袋。
這人後面還跟着另一人,衣着整齊,神情嚴肅,還配了槍,樣貌倒是很俊美,稜角分明的五官和下頜透出一股冷硬的氣質。
“小姐,請配合我們的調查。”那人開口了。
顏愛聽不懂,迷惑地歪了歪腦袋。
“請配合我們的調查。”那人加快了語速,又重複了一次,顯然有些不耐煩。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顏愛攤開手,一臉無辜,殊不知這句話已經讓她犯罪的嫌疑蹭蹭上漲。
對方似乎也憋了火氣了,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冷靜下來解釋道:“我們在附近發現了許多腐爛的屍體,您是這附近唯一的居民。”
顏愛不吱聲,那人又強調了一次:“請配合我們的調查。”
顏愛走神地望着天邊的飛鳥,漂亮的紫色眼睛轉了一圈又一圈。比起這些不知名的小魚小蝦的死活,她更哀悼自己的黑森林。
“你叫什麼呀。”顏愛回過神,笑的比女巫的蘋果還甜,心裏已經在考慮給這群人詛咒個斷子絕孫還是孤獨終老了。
“裴良。”他乾淨簡潔地回答,目光冷冷地掃過顏愛。
“我喜歡你的長相,還有聲音!”顏愛衷心地讚美道。她決定不詛咒裴良了。
“所以。”裴良按了按突突的太陽穴:“可以告訴我們你知道的線索嗎?”
顏愛自己打量着這個被自己打上“外形不錯”的標籤的男人,決定對人類坦誠一回:“我知道他們迷路了,在之後,就死掉了。”
顏愛托着腮,一臉認真。
裴良默默扶額。如果顏愛不是唯一有可能知道線索的人,他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想遇見她。
“沒有別的要說了?”裴良沉默了半晌都沒等到顏愛的後文,絕望開口。
顏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真好看。”
後排幾個穿的和裴良差不多的人已經忍不住笑起來,接着顏愛就又給石化的裴良補了一刀:“就是多笑笑才好,我喜歡的玩偶呀,都是咧到耳根笑的。”
顏愛向前一步就要去扯裴良的嘴角。後排的人看到那長的嚇人的紅指甲,才終於意識到她的危險,跑上前拉開顏愛。
此時裴良也終於緩過了神,用看變態的複雜眼神看着顏愛:“把她帶到所里去。”
“拷起來。”裴良也很不放心眼前這個來路不明的白髮女人,又補充了一句,他的部下也的確照做了。
魔女的困惑更深了——這比小樹枝還軟的材料,到底困得住誰?
還沒來得及把話問出口,顏愛就被拉上了警車,車子一路烏拉烏拉地響個不停。
“這輛車居然會唱歌!”顏愛很驚奇,因為她的掃帚和矮腳馬都不會唱歌。
旁邊被小樹林裏那堆命案折騰的精疲力盡的裴良原本靠着車窗閉目養神,聽見顏愛的聲音,沒忍住,睜開眼皮笑了笑。
顏愛更是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你笑起來果然很好看!”
她湊到裴良跟前:“如果你的眼珠子是彩色玻璃做的……玲瓏剔透的,會很美。”
裴良這才發現顏愛的手銬早就被掙斷了,無助地分成兩節凄涼地躺在座位上。
而那雙血紅色的長指甲就明晃晃的近在眼前——強烈的求生本能讓他立刻掏出手槍抵在顏愛腦門上。
顏愛眨了眨紫汪汪的眼睛:“額頭有點涼。”
裴良無可奈何地放下槍,放棄了把她拷起來的想法。
顏愛發現美男子的興奮勁過了,低下頭,繼續哀悼家門口那片陪了她好幾百年的黑森林。
裴良看她安靜下來,也鬆了一口氣。
顏愛在想,她下次一定要找個更大,更偏僻的黑森林,如果可以的話,把裴良做成玩偶,每天和其他玩偶一起喝她煮的土豆燉貓毛。
裴良在想,遇見顏愛莫不是上天懲罰他昨天上班碰見老奶奶沒扶她過馬路。
過了一會兒,警車沒在前進了。顏愛於是問裴良:“車子怎麼沒唱歌了?你們惹他不高興了?”
“……因為到派出所了。”
顏愛沒聽說過什麼是派出所,探頭探腦的觀察這個陌生的環境。
“趙立,把她帶到審訊室。”裴良打斷了她對未知世界的探索。
趙立渾身一抖,為什麼是他……
顏愛一路都蹦蹦跳跳的,還時不時敲一敲牆壁,很不安分,活脫脫一個翻牆跑出來的精神病。
但讓趙立謝天謝地的是,她總算是沒有伸着紅指甲迎面撲來。
“因為你……”顏愛看穿了趙立的想法:“長的不好看,嘻嘻!”
趙立一瞬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審訊室是幹什麼的?”顏愛真誠發問。
趙立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隨口道:“用來審訊的。”
顏愛若有所思,思着思着,開始專註地神遊天外。
“到了。”趙立醞釀了好久的勇氣,終於敢提醒顏愛。
“哦!”顏愛終於從中世紀的月光里回到了現代。
她漫步走進去,隨意挑了把椅子,翹起二郎腿,拍了拍桌子,示意趙立坐下。
趙立總感覺兩人的關係似乎反了,但一直倔強地站着也好像哪裏不對,最後還是屈服地坐下了。
“好了。”顏愛正色,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可以開始審訊了。”
趙立這下非常確定顏愛一定是把兩人的關係搞反了。
此時顏愛驚堂一喝:“渺小的人類,為什麼要動我的黑森林?”
趙立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出審訊室,遲疑着向裴良彙報:“這位嫌疑人似乎有精神問題。”
裴良回憶了一下顏愛的表現,毫不意外地點點頭。
但這件撲朔迷離的案子又讓他感到頭疼:“我等會兒去儘可能套些有用的信息吧……”
趙立心領神會,對旁邊人耳語:“把精神科的專家請過來,裴哥大概有些問題要請教。”
顏愛蹲在附近,心中冷笑。
一群蠢貨,居然用他們的標準妄想衡量一個魔女。
為了表示自己也不是可以隨意在背後議論的,顏愛決定給裴良一點教訓——儘管對方在自己手上收到的教訓似乎已經多得溢出了。
於是顏愛眼疾手快抓住裴良的腳踝讓他摔了個倒栽蔥。
那一瞬間,裴良有一種把她轟出去的衝動——先別查案了,活命要緊。
裴良僵硬地回頭,只看見顏愛的明艷一笑,宛如一朵見了陽光的玫瑰。
只有現場幾個人知道,這哪裏是玫瑰,這分明是食人花!
裴良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念了一百次職業守則,蹲下身,向顏愛展示了幾張照片:“這幾個人,你認識嗎?”
顏愛遲疑了一下,食指的紅指甲在空中轉了好幾圈,看得旁邊的趙立是膽戰心驚。
她最終點了點最左邊那個。
裴良眼裏總算燃起幾分光彩:“見過?”
顏愛沉吟片刻:“他曾曾爺爺是我朋友。”
也許警隊從頭到尾都不該對顏愛抱有任何希望。
裴良冷笑:“沒見過這幾個人,除非你半年都沒出門半步。他們在幾個月前失蹤,已經死亡二十天以上了。”
他對顏愛的懷疑又上漲了一倍,畢竟裝瘋賣傻並不屬於淳樸的品質。
顏愛用自以為誠懇的目光望着裴良,然而後者只覺得心裏發毛。
“我真的沒有出門半步。”顏愛實話實說。
顏愛放輕了聲音:“黑森林會為我抵擋一切可能的危險。”
“什麼意思?”裴良皺眉。
“黑森林複雜的地形足以讓大部分人有去無回,何況附近荒郊野嶺,可是殺人拋屍的最佳選擇。”顏愛雲淡風輕地語出驚人。
“你還知道些什麼?”裴良一下子抓住了顏愛的肩膀,把她嚇了一跳。
顏愛短暫地正經了一會兒,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樣子:“送我顆眼珠子就告訴你,姑奶奶可是在那裏住了好幾百年呢。”
裴良鬆開手,嘆了嘆氣,他知道顏愛這是不打算說下去了。
他揉了揉眉心,轉頭對下屬說:“繼續找線索,法醫進一步屍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