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風起雲湧
“是!”
領頭的官員側身道:“殿下請!”
趙策英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李安和夏少華隨行左右,後面跟着數百禁軍護衛。
那個官員名叫楊增勤,一路上為幾人介紹着鹽場的情況。
鹽場就在海邊,空氣帶着咸腥味,還能聽到海浪聲。
海邊挖了許多鹽池,一些裏面還是水,有些裏面水已經很少了,四周露出一些白色顆粒。
也有一些鹽池水已經晒乾,只剩下一層白色顆粒。
許多民夫正在忙碌。
楊增勤一邊介紹着鹽場的情況,一邊回答趙策英的問題,一副對鹽場十分熟悉的樣子。
李安打量着鹽場,上輩子他也沒見過鹽是怎麼生產的,如今這可是古法曬鹽,他還是有些好奇的。
看了一陣,他就沒了興趣,留心聽起了楊增勤的講述。
聽了一會,李安眉頭微皺,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楊增勤對鹽場的事務太了解了,非常反常。
正常來說,他是這個鹽場最高官員,對鹽場十分了解,屬於十分盡責。
但是在古代,大多數事情其實都是小吏負責的。
更何況他還有好些個屬官,不可能事事親為。
不怎麼了解才正常,太了解了反而不正常。
而且在趙策英詢問鹽場產量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張口就來,沒有絲毫猶豫。
就跟提前背過的一樣。
這種情況也正常,畢竟上級領導下來檢查,總不能一問三不知吧。
一般人得知消息后,肯定是要提前準備一番,不管領導問不問,都要心裏有數。
但是楊增勤卻裝作不知道趙策英來的樣子。
並不是說他沒有準備迎接,而是鹽場內有的地方看着都有些亂。
這樣就有些太刻意了,趙策英巡查鹽務,這個消息早就傳遍了。
暗中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哪怕趙策英沒有提前通知,也會有人通知他們。
哪怕他不確定趙策英會來,但是萬一呢?
怎麼也該讓人把鹽場收拾打掃一下。
這些他都沒做。
一方面故意做出一副不知道趙策英會來的樣子。
一方面又對鹽場所有事了如指掌。
這是想裝作毫不知情,來增加他話的可信度么?
“殿下,臣想四處看看。”李安說道。
“嗯。”趙策英點了點頭,說道:“去吧。”
“這位大人對鹽場不熟悉,我讓人給大人帶路吧。”楊增勤微笑道。
“不用了,我就隨意逛逛,以前從未看過製鹽,有些好奇。”李安說道。
楊增勤聞言也沒堅持,李安行了一禮,就離開了隊伍。
李安四處溜達,看到民夫在收鹽,便停下觀看,一副十分好奇的樣子。
不時的還和那些民夫閑聊幾句。
民夫面對李安十分拘謹,說話磕磕巴巴的,加上地方口音十分濃重,頗有中雞同鴨講的感覺。
“這位大人,這些民夫都是附近的百姓,不會說官話。大人若是有什麼可以問我。”一個小吏打扮的男子上前,臉上帶着諂媚的笑容。
所謂官話,其實就是古代的普通話。
不過這個普通話和後世的並不一樣。
正所謂十里不同音,古代也受各地口音困擾,導致交流不便。
因此每個朝代都有官話,而這個官話的標準,其實就看皇帝口音。
就像明朝,朱元璋是鳳陽人,鳳陽話就是官話。
不一定人人說的都很標準,但是做官,或者走南闖北的商賈,大多都會往這方面偏,總的來說還是聽的懂的。
而大宋的官話口音,就偏中原口音。
口音最雜的就是南方,北方話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容易聽懂的。
因此對於民夫不會說官話,聽不懂,倒也正常。
李安眉頭不着痕迹的皺了皺,若是鹽場有問題,所有官員小吏可能都被交代過。
民夫大概率也被交代過,但是民夫頭腦簡單,想套些話還是比較容易的。
他們未必知道些什麼,但是一些基本的事情肯定知道。
若是私鹽都是從鹽場流出去的,想要找到問題其實很簡單。
鹽場生產出來的鹽,都會送去真州。
每個月產多少,送去多少都是有記錄的。
這方面是造不了假的,要想造假只有在產量上造價。
只要知道這些鹽池每次能產鹽多少,再和鹽場每個月的鹽產量一對比,問題就出來了。
這一點鹽場的官員也清楚,要是有問題,他們說出來的數據,肯定是不對的。
雖然也可以派人監督,然後和他們所說的數據對比。
但他們對製鹽的流程很清楚,即便派人監督,怕是也查不出什麼。
口音的問題倒是一個大麻煩。
李安暫時放下了這些,和這個小吏聊了起來。
聊了一陣,李安就沒了興趣,這個小吏和楊增勤說的基本相同,有些差距,卻也不是大問題。
李安乾脆也懶得問了,繼續四處逛了起來。
這下李安也沒有繼續詢問,只是看着民夫幹活。
根本沒辦法溝通,而且他剛剛詢問民夫,好像給這些人敲了一個警鐘。
他每到一個鹽池,負責監督的小吏就靠了過來。
美名其曰要為他介紹。
不過李安也不是一無所獲,還是看出了一些問題。
在鹽場待了一上午,趙策英拒絕了楊增勤的挽留,離開了鹽場,前往了鹽城縣。
鹽城縣令帶着一眾官員迎接,設宴招待了趙策英一行。
飯後,趙策英把人打發走,去了驛站。
鹽城雖然只是一個縣,但是因為鹽場眾多,許多百姓都在鹽場工作,倒也還算繁華。
驛站倒也不小。
“你們說說,那個鹽場有沒有問題?”趙策英揉了揉腦袋說道。
“殿下,粗略一看,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臣覺得應當駐紮在一個鹽場,詳細調查。時間久了,總能察覺到問題!”夏少華說道。
趙策英聞言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看向了李安。
這樣得查到什麼時候去?
趙宗全提出徹查鹽務,也是因為突然提出,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實際上壓力非常大。
若是他遲遲不能打開局面,弄不好就要被叫停了。
“殿下,臣倒是察覺到一些問題。”李安說道。
“你發現了什麼問題?”趙策英有些激動道。
“臣發現那些民夫幹活時很不對勁,好像在刻意放慢速度。”李安說道。
“李翰林,民夫幹活想要偷懶,不是很正常么?”夏少華皺眉道。
“夏侍郎,民夫偷懶確實正常,但是這和刻意是兩碼事。我觀察那些民夫幹活,發現他們有時候會不自覺的乾的比較快,然後那些監督的小吏就會呵斥他們,然後速度就慢了下來。可惜他們說的話,我聽不太懂。”李安說道。
“這麼說確實有問題,若是收鹽的時候,多耽誤一兩個時辰,一個月怕是會少出一池鹽,那麼多鹽池,可不是少量。”趙策英皺眉道。
“臣也大概計算了一下,這樣確實是個辦法,但是私鹽泛濫,若只是一個月每個鹽池多出一池鹽,量也太少了。應該還有別的手段才是!”李安說道。
“嗯!”趙策英仔細想了想,贊同的點了點頭,說道:“這麼說,今日去的那個鹽場確實有問題。”
“臣仔細想了想,很可能在下雨上做文章。”李安說道。
曬鹽哪怕沒太陽也能風乾,就是時間上需要的多一點。
但是下雨肯定不行。
因此因為下雨,鹽場不能曬鹽,也是需要記錄的。
曬一池鹽需要多久,這方面是沒辦法作假的。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作假的餘地,只是空間太小了。
大宋這些年鹽務收入銳減三四成,這是收入,並不是鹽的銷量。
而且這個減少,指的是先帝在位的數十年間。
事實上,大宋把增稅添加在鹽價上,鹽的價格年年都在增長。
即便如此,鹽務收入還是減少了三四成,這說明,鹽的銷量比幾十年前減少了一半都不止。
這麼來算,若是私鹽都是從兩淮鹽場流出去的,那麼兩淮所有的鹽場,每年像朝廷上報的產量應該只有正常產量的一半。
光靠這些手段,是不足以讓他們藏下這麼多鹽的。
趙策英也知道這些,聞言沉吟了一會,說道:“這一路舟車勞頓,下午就在驛站休息。本王明日和夏侍郎繼續去鹽場,同時讓鹽場那邊把近些年的賬本全部送來,到時候子謙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問題。”
“是!”李安應道。
…………
顧廷燁按照趙策英的吩咐,直接突襲了通州鹽商程家。
程家並沒有住在城內,還是在城東十餘裡外的一個莊子裏,修建了一座很大的宅院。
不過程家豢養了許多家丁護院,整個宅院,被經營的好似堡壘一般。
顧廷燁攻破程家宅院,也費了不小的功夫。
剛攻破程家,通州的廂軍趕了過來。
一番交涉后,通州廂軍退去,顧廷燁進去抓人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順着密道逃走了。
密道出口就在離莊子不遠的河邊,等顧廷燁帶人追過去的時候,人已經逃走了。
顧廷燁搜索許久,沒有找到人,只能派人回揚州報信。
卻得知趙策英已經帶人前往了兩淮鹽場。
顧廷燁猶豫了一番,親自趕往了兩淮鹽場。
…………
“明公,程家人已經逃走了。”薛慶笑道。
“哦?”
溫鐸放下茶盞,招呼薛慶坐下,問道:“程家人沒事吧?”
“沒事,廂軍到的正及時,拖延了一下時間,人已經逃了。”薛慶說道。
“呵呵,那就好。”溫鐸笑了笑說道:“原本沒想選程家的,不過這樣也好,程家和汴京那邊的大人物有些關係,如今出了事,汴京那邊得知后也該急了。那些鹽商也知道這層關係,桓王殿下連程家都動了,他們也該掂量掂量了,看他們還能不能坐的住。”
按照他們原來的想法,選的並不是程家。
後來因為要利用白家兄弟的身份來讓趙策英猜忌顧廷燁,只能如此了。
不過這樣也好,程家那邊和汴京的官員有關係,看汴京那邊急不急。
而且程家在所有江南鹽商中,屬於那種關係比較硬的,桓王沒有絲毫猶豫,就對程家下手,那些鹽商也該坐不住了。
鹽商唯利是圖,對於他們來說,查鹽務也就暫時耽誤他們賺錢罷了。
等鹽務查完,換一批官員,他們還是鹽商,一樣賺錢。
如今看他們還能不能做的住!
“鹽城那邊不會有事吧?”溫鐸有些擔憂道。
“明公放心,早就交代過了,短時間沒有問題的。”薛慶笑道。
“那就好,咱們等着看好戲吧。”溫鐸大笑道。
…………
“太後娘娘,劉貴妃來了。”朱公公躬身道。
正在打盹的太后,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不一會,劉貴妃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抱着孩童的宮女。
“臣妾拜見太後娘娘!”劉貴妃行禮道。
“免禮,快讓哀家抱抱永哥兒。”太后笑道。
“是!”
劉貴妃從宮女手裏接過孩子,送到了太後手裏。
永王尚在襁褓之中,還不會說話,被太后抱在懷裏逗弄了一陣,咯咯直笑。
太后看着永王笑的開心,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燦爛。
“近日許多官員上書,言桓王徹查鹽務,至今沒有查出名堂,想讓官家召會桓王,官家正因此頭疼呢。”劉貴妃看了一眼太后說道。
太后聞言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一邊逗弄着孩子,一邊說道:“後宮不得干政,哀家如今已經撤簾還政,對這些懶得操心。你也少打聽這些。”
“臣妾也沒打聽,這件事鬧的沸沸揚揚,宮裏都有人在議論。”劉貴妃說道。
“呵呵,就是瞎鬧。官家讓桓王徹查鹽務,是為了讓桓王立功。這次回來怕是要封太子了,怎麼可能叫停。”太后搖頭道。
劉貴妃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身為一個母親,她自然也想讓自己兒子坐上那個位置。
若是沒有機會也就罷了,但官家繼位后也不冊封太子,很多人都在猜測,官家並不屬意桓王。
她聽到這些也動了些心思,加上前段時間因為沈從興的事,官家把沈皇后都給罵了一頓。
從那天起,到現在都未去過沈皇后那了。
這讓劉貴妃愈發覺得自己兒子有機會了。
不過這幾天,汴京城突然傳出一個消息,說官家讓桓王徹查鹽務,就是為冊封太子做鋪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