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手套白狼
深夜時分,酒館裏的客人們逐漸散去,只剩下盧比奧和佩雷斯父子還在一邊喝着小酒,一邊陪同羅西翻閱索萊達的賬本。
賬目顯示,俱樂部的臨期負債超過了19萬歐元,比羅西預想的多出不少。
看到這裏,羅西不禁眉頭一皺:
“這幾筆負債可以申請延期嗎?”
“讓我看看……這第一筆桑坦德銀行的5萬歐元貸款,我們有過一次延期,恐怕不會批第二次。至於剩下這兩筆凱克薩銀行的貸款……”
阿曼多說著,瞟了一眼盧比奧。
“……這兩筆我來想辦法吧。”
雖然有些為難,盧比奧還是答應了幫忙申請延期。
“那就拜託你了。至於剩下的5萬歐元,我明天給俱樂部提供一筆贊助費,就拿這筆錢去還貸吧。”
羅西暗自慶幸,得虧是在自己的償還能力範圍之內,要不然這臉就丟大了。
這樣一來,債務問題就解決了,最高興的當然是阿曼多,他已經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
“實在是太感謝兩位了,願上帝保佑你們。”
不過羅西還有另一層憂慮:
“比起還債,我反而擔心俱樂部出現的持續虧損。”
索萊達在上賽季錄得了10萬歐元赤字,這表明,阿曼多過去一年純粹就是在做虧本生意,估計是完全兜不住了,所以才急着申請破產。
自從降級之後,索萊達通過降薪和裁撤青訓梯隊,把總預算從40萬縮減到25萬,至少在預算上做到了收支平衡。
然而新賽季開始前,俱樂部出現了一連串問題,導致季票、商品銷售以及獲得的贊助均未達到預期,單是贊助費就比上賽季少了7萬歐元。
“如果不能自負盈虧,債務必然會繼續累積,總有一天會超過我的償還能力。”
在羅西看來,經營一傢俱樂部跟經商沒什麼兩樣,只有盈利才是硬道理,必須先維持生計,才有發展壯大的可能。
同為商人,阿曼多自然能理解他的想法:
“的確如此,我是過來人,很理解你的擔憂。”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接著說道:
“在你加入之前,我們已經做了不少工作:球員和教練集體接受降薪,只拿法律規定的最低工資。梯隊也裁撤到大區足協所要求的最小規模,至於俱樂部職員,那更是義務勞動,沒人拿過一分錢。”
既然沒有節流的餘地,那就只能想辦法開源了。
“贊助這裏,目前只拉到6萬歐元,比上賽季少了一大半,這一塊我們還得加把勁。”
聽了羅西提出的目標,阿曼多吐露了當前面臨的困難:
“這可不太好辦。近年經濟不好,贊助商普遍削減了預算,比如四千克酒庄和奎索特肉製品,索萊達的兩家主要贊助商,今年合計贊助了我們2萬歐元,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
像索萊達這個級別的俱樂部,贊助商幾乎全是當地商家,想必阿曼多早已挨個登門拜訪,可是肯出錢的主兒,就只有這麼十來個。
作為外來戶,羅西在帕爾馬的人脈資源顯然比不上阿曼多,但他另有一番打算:
“你剛提到的那兩家企業,咱倆抽個時間再去走一趟?”
“天哪,你不會還想找他們要錢吧?我敢打賭,他們絕對不會再掏哪怕一分錢。”
“阿曼多,你的思路要再拓寬一些,拉贊助又不是只能要錢。”
雖然不知道羅西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阿曼多還是選擇聽從他的提議,於是第二天上午,兩人便驅車趕往了四千克酒庄。
同一時刻,有個愁眉苦臉的傢伙,正待在四千克酒庄的酒窖里,盯着那數百隻裝滿了紅酒的橡木桶獨自發獃。
他叫弗朗西斯·格里馬爾,酒庄的首席釀酒師。
就在格里馬爾為自家紅酒滯銷而發愁之時,一位酒莊員工跑了進來,把阿曼多來訪的消息告訴了他。
一聽到這個名字,格里馬爾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用想都能猜到,這傢伙是來要錢的。
格里馬爾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方躲起來,不過阿曼多好歹也是酒庄的客戶之一,實在不好閉門謝客。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出去見一面。
他來到莊園門口,此時前來拜訪的兩人,正站在一輛小貨車前面進行交談。
“瞧瞧,這是誰來了?噢,原來是阿曼多,我的老朋友。”
阿曼多聞聲望去,看到出來迎客的格里馬爾,便邁着大步走上前,給了他一個熊抱。
“噢,我親愛的弗朗西斯,好久不見,我非常想念你。”
一番虛情假意之後,格里馬爾心裏已打定主意,只要一口咬死沒錢,他們也不能把自己怎麼樣,於是乾脆就替兩人點明了來意:
“我有點記不得了,我們是不是上周剛溝通過贊助事宜?”
趁對方還沒直言拒絕,羅西趕緊解釋道:
“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來要錢的。”
他那口阿根廷味兒的西語,成功引起了格里馬爾的注意,格里馬爾疑惑地望着他的臉,問道:
“你是?”
“我叫羅西,索萊達的新任負責人。”
格里馬爾雖然很想問阿曼多,為什麼會找一個印第安人來接替自己的位置,但這樣問又好像不太禮貌,於是只好假裝接受了這個設定。
不過既然不是來要錢的,那就好說了。
“噢,你好呀,羅·西先生,我不知道您也來了,有失遠迎,抱歉抱歉。”
格里馬爾想着,那就略盡地主之誼,隨便應付一番,然後伺機找個借口把他們打發走。
“天氣熱,我們進屋裏坐吧。”
三人一同來到庄園裏的小別墅,格里馬爾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準備給兩位客人倒上。
“我開車,只給羅西先生倒就好。”
阿曼多揮手謝絕,羅西則恭敬不如從命地舉起了酒杯。
“這是貴庄的產品?”
“沒錯,這是2007年秋天釀造的,羅·西先生如果喜歡,可以帶兩瓶回去。”
要是兩瓶酒能把人打發走,格里馬爾可就太開心了。
“可以嗎?那實在太好了。容我先嘗一口……”
羅西晃了晃酒杯,然後喝了一小口。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是赤霞珠和卡耶特混釀。”
“羅·西先生也懂紅酒?”
一談起酒,格里馬爾突然有了興緻,似乎忘了面前這兩人的來意。
“不知你有沒喝出來,這裏面其實還有10%的梅洛。”
“噢?難怪這濃郁當中還夾雜着一絲柔和,酒不錯,應該不至於滯銷才對呀。”
在羅西看來,這酒即便是在整個普拉耶旺特法定產區當中,也能排在領先水平。
“話是這麼說,可如今經濟形勢不好,沒多少人願意買單。我們的分銷商已經倒了兩家,酒窖裏邊積壓了十幾萬瓶酒,都快沒地方站人了。”
格里馬爾哀嘆道。
“既然庫存積壓如此嚴重,我來提個解決方案,大家研究研究?”
羅西此言一出,格里馬爾突然兩眼發亮:
“羅·西先生請說。”
繞了一大圈,終於回到了正題。
“其實也不算研究,算是幫我們的忙。講白一點,我的確是來拉贊助的,因為俱樂部的虧損還在擴大,缺錢發工資,但我不打算跟你要現金。我提出兩個條件:”
“第一,貴庄以實物贊助的方式,為我們提供貨值2萬歐元的紅酒。作為回報,我們會為貴庄加大宣傳力度。具體宣傳方案,近期會給到你。”
“第二,我們將嘗試一種新的營銷方式,按照建議零售價把這批紅酒轉賣出去,如果效果好的話,後續我們會再找貴庄進貨,就按你們給分銷商的價格,總貨值不低於20萬歐元。”
“我話講完,格里馬爾先生覺得這個方案如何?”
仔細聽完羅西提出的方案之後,格里馬爾心裏琢磨着,這酒反正賣不完,拿一些出來做贊助也未嘗不可,總比直接掏錢強,要是對方能兌現第二個承諾,那就相當於多了一條銷路,這買賣似乎值得一做?
“沒問題,我們這款紅酒零售價為25歐元,那就是總共800瓶,稍後我讓工人去取,不過你們要怎麼帶回去?”
阿曼多指着窗外說:
“我們的貨車就停在門口。”
格里馬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位仁兄從一開始就是來要酒的,他拍了拍阿曼多的肩膀,大笑道:
“哈哈,兩位這招實在高明。阿曼多,你們這位新負責人,不簡單啊。”
“過獎了,我只是提了一個符合我們雙方共同利益的方案,關鍵還得格里馬爾先生願意支持。請你放心,只要營銷效果達到預期,我們一定會遵守承諾。”
幾經折騰之後,兩人告別了四千克酒庄,然後拉着半車紅酒,趕往了下一家贊助商,奎索特肉製品的加工廠。
他們在那邊故技重施,搞來一批即食香腸,隨後趕在下班高峰期之前,回到了位於索萊達教堂廣場的俱樂部辦公室,索萊達的球員們已經等候在那裏。
夕陽之下,一群人協力把貨物全都搬到了辦公室的二樓倉庫,阿曼多站在倉庫門口,望着裏頭成堆的紅酒和香腸,感到有些納悶。
“貨是拉回來了,可是我們要怎麼賣出去?”
“放心吧,銷售計劃我都已經想好了。”
羅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