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送行
王猛出得皇宮,入得館驛,找到陳亮與隨行的十八個親兵,正打算離開館驛,負責館驛的官員正好派人送來酒肉。
見是午飯時分,不好卻了人家的好意,王猛二十人便坐成兩桌,好吃好喝一頓,飯吃七分飽,酒喝三分意。
驛臣見之,不解,問及陳亮:“大人,是不是酒菜不合你們的口味?”
陳亮溫溫一笑,溫言答道:“出門在外,不宜吃飽喝足,以免樂不思蜀,忘記了回家的路。”
驛臣聽過,看過,陳亮的言語好像滲透着幾分寒酸,表情中好像夾雜幾分苦澀,像是一個言不由衷。
用完茶水,二十人拿好行囊,出得館驛,話別前來相送的驛臣,跨上馬背,帶領十八騎出得都城,朝着汴州飛奔而去。
二十騎一個策馬揚鞭,相去京城二十來里地,馬蹄有些疲累,放慢了奔跑的速度。
陳亮見王猛回頭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好像有些捨不得就此遠去,便開口問道:“大帥,你是不是沒有跟林震、溫良玉、益王、衛恆他們話別,覺得有些可惜啊?”
王猛回過頭來,答道:“沒有,我已是朝廷欽犯,誰跟我關係親近,誰就是朝廷的敵人,用不着跟他們告別。”
陳亮不解,問道:“那你看什麼?”
王猛答道:“我是想看看陛下是不是真的願意放過我,有沒有派兵追來?”
陳亮笑道:“大帥,這你就放心了,陛下不會這麼糊塗,這個時候加害你,相當於自掘墳墓,有害無益。”
王猛冷笑道:“希望他能不被恐懼所束縛,明白得過來,我並不是非死不可。”
言語落,馬兒嘶鳴,黑壓壓的一片兵馬擋住二十人的去路,足足五百來人。
陳亮一驚,隨着王猛等十九人停下馬蹄,道:“大帥,看樣子,恐懼能使人丟失理智,從而愚蠢至極。”
王猛策馬上前,將五百將士很是友好地認真地掃射一眼,對着軍陣前的幾個小將官喊話道:“各位兄弟,你們都是禁軍吧,請領頭的將軍出來敘話。”
言語落下,兵馬從中間散開,走出一馬,立於軍陣前,馬蹄不安,左右前後走動個不停。
陳亮見馬上之人眼睛裏裝着‘不情願’,策馬上前,喊話道:“李將軍,你回去告訴皇帝陛下,就算王猛真的十惡不赦,非死不可,也不該死在這裏,更不該死在這個時候。”
李長青回話道:“陳軍師,你的話說清楚明白些,拿着回去交差,我也好有個說辭。”
陳亮答道:“李將軍,你是知道的,自叛亂爆發以來,雲中阻擋漠北騎兵南下,京師解圍,收復虎牢關、商都、汴州,奪回睢陽、濟州、兗州,平定東平郡,將叛軍趕回黃河以北,攻陷衛州,圍攻鄴城,全仰賴承德軍對大夏國的忠誠。叛亂未平,王猛若是死了,十幾萬承德軍將士從此對朝廷心存芥蒂,失去忠誠,鄴城之戰定會不戰自潰。日後就算其他各路兵馬願聽命於朝廷,勉強平定叛亂,大夏國也將會因為長久處於戰亂之中,民心喪失,國力衰弱,內憂外患,名存實亡。”
其實,李長青也怕王猛死在自己的刀下,一來,王猛的師傅劉雲飛對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可恩將仇報;二來,王猛是十幾萬承德軍的奠基人,若是殺了王猛,十幾萬承德軍一旦騷亂,朝廷定會拿他祭旗,以穩軍心。
李長青聽過陳亮的言語,覺得有理,可以拿回去交差,手向身後手一揮,五百兵馬從中間散開,讓出一條道來。
陳亮見之,帶着十八騎跟在王猛的身後,跨馬揚鞭,往東而行。
李長青目送着王猛二十騎消失在視線中,帶領將士們跨上馬背,策馬揚鞭,回京復命。
未走完十里,數騎飛奔而來,領頭的正是大內侍衛統領衛恆,一邊跨馬揚鞭,一邊朝着李長青大喊道:“陛下有旨,不可傷害王猛將軍,放其東行。”
李長青聽之,心情極好,可臉上似裝有憂慮,不知說什麼好。
衛恆見之,問道:“李將軍,此事干係重大,有話快說,陛下還等着我回話呢。”
李長青醒悟過來,道:“衛將軍,你趕快率兩百將士前行,王猛將軍的敵人好像不止我們這一路人馬。”
衛恆一聽,心中大怒,連忙率領兩百騎兵朝着東邊飛奔而去,急急匆匆,塵土飛揚一路。
話說王猛避免了與李長青的生死較量,快馬加鞭,向東而行。剛跑過十來里地,一彪人馬從大道兩邊殺出,擋住去路。
陳亮定眼一瞧,足足兩百來人,身穿黑衣,頭裹黑布,很是嚇人,唯一看得到的一雙眼珠,還凶光外泄,射着惡毒。
王猛見來者不善,握好長槍,手一揮,十八騎跨馬上前,排成一線,亮出彎刀,朝着奔騰而來的馬隊猛衝而去,雪亮的刀鋒在陽關下紅光閃閃,好生張揚。
陳亮聽到馬鳴聲、喊殺聲、兵刃碰撞聲、哀嚎聲,唯獨沒有聽見對生命的憐憫聲。
王猛帶着十八騎來回穿梭於戰圈之中,遊走於塵土之內,殺死一個個靠近身來、想殺死自己的敵人。
兩盞茶的功夫過去,王猛帶着十八騎從塵土中奔了出來,人和馬都被一層紅色的血水包裹,塵土黏糊其中,要不是衣着明顯不同,陳亮差點就認不出來。
陳亮見王猛十九人無一人倒下,很是歡喜地跨馬迎了上去,道:“大帥,都解決了?”
一親衛喘着粗氣,答道:“軍師,都解決了,一個沒留。”
王猛笑道:“看起來人多,實不知早已養尊處優慣了,身子笨重如豬,心地惡毒如蛇,死的不冤。”
言語落,西邊數百騎飛奔而來,馬蹄聲隆隆一片。
陳亮一驚,道:“大帥,快走,好像來着不善。”
王猛定眼一瞧,見沖在最前邊的好像是衛恆,心兒轉危為安,道:“軍師,沒事,衛恆斷不會幹這種事。”
陳亮聽過,細細瞧了瞧,領頭的果然是衛恆,安下心來。
衛恆帶着兩百騎兵奔跑過來,見王猛十九人滿身鮮血,關心道:“三爺,你受傷了沒有?”
王猛笑了笑,答道:“若是你們,那非得受傷不可,有可能還小命不保。”
“那就好!”衛恆歡歡一笑,連忙下馬,從馬鞍邊的袋子裏掏出朝廷詔書,道:“三爺,軍師,接旨吧!”
王猛下馬,將陳亮扶下馬背,一起拜倒在地,俯首接旨。
衛恆宣讀詔書,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王猛自荊湖用兵以來,一心為國,功勛卓著,徙加封為荊國公,封地三千戶,官拜荊州刺史,即日赴任,不得有誤。欽此。”
王猛拜謝皇恩。
衛恆宣讀另一份詔書,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陳亮自跟隨王猛用兵以來,屢出奇謀,功勞卓著,且忠心為國,徙封為巴陵郡侯,封地一千戶,官拜岳州知州,即日赴任,不得有誤。欽此。”
陳亮拜謝皇恩。
衛恆將詔書交給王猛、陳亮手中,同着王猛將陳亮扶到馬背上,道:“三爺,軍師,陛下讓我帶話,說兄弟還是兄弟,君臣還是君臣,是非對錯皆如過眼雲煙,當隨風而逝,切莫記在心頭。”
王猛跨上馬背,道:“你帶來的這兩道聖旨,恐怕不是陛下的本意吧!”
衛恆淺淺一笑,答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三爺,先前不是,現在是了。太上皇得知陛下有加害三爺之意,將陛下叫到養心殿,狠狠地痛罵了一頓。陛下已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便讓我送來了這兩封詔書,望三爺能理涼陛下一心為國的苦衷,忘記過去的種種不愉快。”
王猛笑答道:“既然如此,你回去轉告陛下,叫他放心,我王猛來是為了百姓,去也是為了百姓,從無半點不臣之心。他哪天要是高興了,就來幫我取走這個荊國公的封號與荊州刺史的官銜,盛名之下,太過勞累,非我所願。”
言語落,帶着陳亮跟十八騎跨馬就行,朝着汴州飛奔而去。
衛恆對着王猛的背影溫溫一躬,道:“恭送三爺,軍師,一路保重。”
只見王猛、陳亮的右手一起在空中搖了搖,很快就消失在衛恆的視線里,無處尋找。
見着王猛等人遠去,一將官走了過來,看着前方一地的屍體道:“大統領,這些屍體怎麼處置?”
衛恆將那些屍體看了看,答道:“留給京兆尹府來處理。他們竟敢暗中使壞,兩次加害兵馬大元帥,日後就該得到相應的懲罰。”
另一將官走了過來,道:“大統領,京兆尹高明可是跟他們一夥的,要是來個毀屍滅跡、死無對證怎麼辦?”
一將官走了過來,插話道:“那日後順便將京兆尹高明一起處置了,豈不更好!”
衛恆笑問道:“梁子,京兆尹高明跟你有仇嗎?”
梁子答道:“他跟我沒仇,跟我那條街的很多街坊有仇,有的還仇深似海。”
衛恆輕輕一笑,往前方的地上一指,道:“去將那些遮羞布揭下來,看看是誰家的奴才,這麼猖狂。”
梁子帶着幾十個禁衛軍走將過去,將那些黑衣人的遮羞布一一揭下,一一辨認,報與衛恆。
衛恆粗略記下,手一揮,帶着兩百禁軍朝着皇城飛奔而去,塵土揚起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