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理老
張三一喊，周圍的人頓時聚攏過來。
幾個男人主動上前幫張三摁住了人販子，其餘人也都圍過來指指點點的，有些人想要認一認孩子，不過可惜的是周圍並沒有人認得這個孩子。
那個人販子對於孩子的來歷也語焉不詳，只是說在幾條街之外拐來的，但也說不清孩子的來歷。
這就有點麻煩了啊……
張三看着麻袋裏的小男孩，有點頭大。
畢竟這個時代比不上現代社會，現代社會抓住人販子，隨便打個110，就有人過來接手後續的事情，不僅能把孩子送回家裏去，甚至還能順藤摸瓜把人販子的老巢也端了。
但是這個時代……
這個時代的警署純純吃乾飯的，軍閥也不會管這種事，更多的情況都是放任自流……而且大庸這邊不比貴州城，這邊屬於化外之地，根本沒有警署和處理政務的相關機構，甚至連軍隊都不會跑到這個山溝溝里來，也就是說這裏根本就是獨有的社會體制。
張三對於苗人的社會體系只能算是一知半解，遇到這種突發情況一時間也有點麻爪。
而這個時候，有人給他出了個主意。
“把這個人販子和孩子送到楊翁那裏去，楊翁會解決的。”說話的是混在人群里的一個穿着苗服的女人。
聽到對方的建議，張三開口發問道：“這個楊翁是……”
“是寨子裏的勾往！”有人回答。
張三問了一圈，才算搞明白了這件事事情。
原來苗寨里有自己獨特的社會組織。
一般來說，苗寨當中的管理機構分為三類，分別是「鼓社」、「議榔」、還有「理老」。
所謂鼓社，就是由源於同一個一個男性祖先而結合起來的團體，是一個祭祀、親屬、政治、經濟與教育的氏族外婚制團體。
簡單來說就是大家都是一個曾曾曾爺爺，所以大家都是一家人，而這一家人聚在一起，就是鼓社。
而議榔的等級要更高一點，屬於宗族級別。
它是由不同宗的家庭組成的地域性組織，從鼓社發展壯大過來的——說白了就是農村公社組織。
而理老指的並不是一個組織，而是一類人。
即德高望重之人。
在苗寨的社會結構中，離不開理老的存在。
鼓社（氏族）當中的理老被稱為“鼓公”或“婁方”，主要負責調解管理髮生在本宗族內的糾紛，遇有本氏族與別的氏族成員發生糾紛時，代表本氏族與他氏族理老一道協商，找出解決的辦法。
往上一級是村寨的理老，稱之為“寨老”或“勾往”，責任和鼓公差不多，不過他負責的範圍從氏族擴大到了村寨。
再往上一級，管理一片區域內若干村寨的理老，稱為“勾咖”或“大理頭”，負責調解發生在這片區域內的所有重大糾紛——類似片警。
而剛才被眾人提起來的楊翁，就是這個古城裏的最德高望重的理老。
楊翁只是敬稱，至於其真名叫做什麼，張三也沒有打聽到。
張三見到楊翁是在一處低矮的民房裏。
這裏是楊翁的家。
從面相上看，楊翁是一個不苟言笑的老人，在張三講述事情經過的時候，他坐在主位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煙。
等到張三把事情說過一遍之後，楊翁低着眼睛看了一眼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人販子，還有被一旁的女人抱在懷裏的孩子，點了點頭，喚道：“孝雲啊！”
一個年輕人走進來：“爺爺，我在呢。”
楊翁指指地上的人販子：“去，把這個畜牲帶出去，審審看有沒有同夥，不老實交代就直接剕了。”
剕刑，就是斬掉大腿，或者剔除膝蓋骨，使人喪失行走能力。
大名鼎鼎的孫臏就是遭受的這種刑罰。
其實華國古代的刑法基本都是來源於苗族。
在夏商時期，一共有五種刑法。
根據尚書中描述：苗民弗用靈，制以刑，曰法，殺戮無辜。
所以華夏沿用了苗族的刑罰，並加上了一種形成了五種大刑。
墨刑、劓刑、剕刑、宮刑、大辟。
通俗點講就是刺青，割鼻子，砍大腿，切掉小隻因，還有斬首。
剕刑算是比較嚴重的刑罰了。
雖然說在張三看來人販子該死，但是他在別人的地界總要守別人的規矩，所以他也沒有置喙什麼。
楊孝雲點點頭：“成。”
“還有。”楊翁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發號施令，“把消息傳下去，讓各家各戶看看有沒有丟孩子……不過我看這孩子眼生，應該不是咱們寨子裏的，所以你順便弄張告示貼出去，讓丟了孩子的到公所那裏認領。”
“好嘞！”楊孝雲應承下來，“爺爺，你還有別的事嗎？”
楊翁沒好氣道：“讓你老漢趕緊回來，別在外頭摳僰了，家裏的房頂得修修了。”
“曉得了曉得了！”楊孝雲點頭哈腰，然後扛起人販子撒丫子就跑。
張三看着楊孝雲的背影，也從位置上站起來，抱拳說道：“這邊有楊翁處理，那在下就放心了，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誰知道楊翁卻搖了搖頭：“不行，你不能走。”
他話音剛落，就冒出來兩個人堵住了門口。
張三腳步一頓，轉過身來：“楊翁是何意？”
楊翁擺了擺手，讓門口的人讓開，這才解釋道：“不是不讓走，只是你走了會很麻煩。”
“？”
“你一走了之了，要是那個孩子的家人想要感謝你，他們要去哪裏找你啊？”
聞言張三哈哈一笑：“這種小事就不用謝了，只要是個人就不可能袖手旁觀吧？”
楊翁卻是搖了搖頭：“你可能不需要別人謝你，但是那個孩子的家人未必這麼想，所以張先生最好還是留下來等一段時間。”
見張三還想要拒絕，楊翁笑了笑：“正好過段時間就是苗年了，張先生要不也一起留下來過年吧。”
張三：“……”
突然就沒有辦法拒絕了呢。
有一說一，張三對於所謂的苗年有很大的興趣，所以……
“好吧，那就打擾了。”
反正他現在也是寄住在一戶人家裏，就在楊翁這邊也只不過是換個地方睡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