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扇門
張三的面前出現了一扇門。
一片平平無奇的木門,就像張三的名字一樣平平無奇。
但他出現的方式可一點也不平平無奇。
張三記得清清楚楚,在一分鐘之前,那裏還是一堵牆,牆上還掛着他前段時間買回來的價值一百大洋的裝飾畫。
現在,無論是牆還是畫,全都沒了,目光所及只有一扇嵌在牆裏的木門。
這種情況堪稱靈異事件,儘管張三接受了完整的九年義務教育,自詡為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者,也沒辦法用科學的理論去解釋這東西是怎麼出現的。
不對,現在最該考慮的不是這扇門是怎麼出現的問題。
而是應該考慮一下怎麼讓它消失。
畢竟,這間房子是他租的。
要是讓房東知道了房子裏莫名其妙多了一扇門,那鐵定是要讓張三賠償的。
不過……門後邊是什麼?
張三端着下巴看着那扇木門,腦海中突然產生了一個問題。
如果這是一扇貨真價實的門,那它的對面是通向哪裏?
門後邊會是什麼?
一堵牆,還是直接通向隔壁。
張三走到門前,伸手抓住了門把手,然後輕輕一推。
這扇門就像是沒有活栓一樣,張三還沒用什麼力氣,它就開了。
而門後邊的景色也呈現在張三的面前。
門後邊根本就不是他想像中的牆壁,也不是洞口,而是一個淡藍色的不斷旋轉的瑰麗旋渦。
就好像要把他吸進去一樣。
不,是真的要把他吸進去!
只是一個愣神的功夫,張三被門吸了進去。
——
“這就是你偷窺吉澤太夫沐浴的理由?”
兩個彪形大漢冷着臉看向張三,眼神如刀。
張三扭了扭身子,綁在一起的雙手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這才開口道:“我哪知道那門後邊是那個什麼吉澤太夫洗澡的地方啊,這事真不賴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着面前的兩人。
他穿越了——張三很確信這一點。
他在被那扇門吸進去的時間是上午十點鐘,他在門出現的時候特別確認過時間,而現在……他透過窗戶向外看去,天已經黑了。
時間上的跨度很大,除了穿越,很難有別的可能。
外面燈火中陳列着一排排低矮的木製民房,街道上有零零星星的人來往,這些人人手一隻橘紅色的小燈籠,女人們穿着束身的小袖和服,男人穿着肩衣長袴,有人光着腳丫,有人穿着草鞋,還有人踩着木屐,在石板路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現在是什麼年代?
——張三腦袋裏突然冒出疑問。
張三是一個網文作者。
眾所周知,網文作者這個行業,甚至可以不會寫網文,但對於一些雜七雜八的沒用知識,會了解地非常全面深刻——比如根據居民的外形判斷年代之類的穿越小技巧。
根據張三作為網文寫手的經驗來看,這裏應該是中世紀的日本,大概在室町時代到江戶時代之間。
不僅是服裝,因為這個時代還有一個夜晚不提燈籠不準外出的規定。
不過面前兩個男人明明剃着武士的月代頭,但是卻沒有佩刀,根據這條線索推斷,現在應該是在1588年刀狩令頒發之後——大概率是江戶初期,刀狩令才徹底落實。
至於具體的時間點應該還在1617年之後,因為日本藝伎最早出現在1688年,但是在1617年的江戶初期就已經有了游廓的雛形。
日本第一花柳街吉原也是在這個時間點出現的。
說道1617年,就不得不提一下之前一年,也就是1616年,元和二年,一個落魄賭徒……
咳咳,好吧,俠客立的故事等以後有機會再講,現在不是時候。
當務之急是趕緊從這裏脫身。
說起這個,張三就感覺滿頭黑線,有一種被坑了的感覺。
他被那扇門吸進去之後,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當意識回歸之後,他就看到了一個泡在水桶里的美艷女人,而他的手裏還握着門把手——顯然,門是被他推開的。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泡在水桶里的女人就發出了一聲堪比傑西·諾曼(世界第一女高音)的尖叫,緊接着張三就被兩個飛奔而來的壯漢摁在地上綁了起來,罪名是偷窺花魁沐浴,說要把他送到町奉行里去。
町奉行,又叫奉行所,奉行司,是江戶的警局。
還好當年張三為了欣賞老師們的作品所以自學了日語,不然他差點沒聽明白這一群人嘰里咕嚕說的啥。
不過聽懂了之後他就更氣了——什麼偷窺,他明明是光明正大的看好吧!
再說了,他那不是還沒看着呢嘛!
而且他嚴重懷疑這是那個什麼吉澤太夫和那個破門給自己下的圈套,不然怎麼就直接開到這女人洗澡的地方了!?
這是仙人跳!
張三憤憤不平地給自己叫冤,同時也明白了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游廓,俗稱花街,是江戶時代的風俗產業。
被他看到洗澡的那個人是這條街上的花魁,大家都稱呼她為吉澤太夫——當然,不是本名。
吉澤是花名,不是姓氏。
江戶時代,平民百姓只有名字,沒有姓氏,直到1870年,為了徵兵、徵稅、製作戶籍等的需要,明治天皇頒佈了《平民苗字容許令》,允許包括以前不準擁有姓氏的平民在內的所有日本人擁有姓氏。
但在當時,已經習慣有名無姓的平民對此並不熱心,故創立姓氏的工作推行緩慢。
後來到了1875年,明治天皇又頒佈了《平民苗字必稱令》,規定所有日本人必須使用姓氏。
這才有了姓名制度。
而江戶初期,只有一個大家族才有姓氏。
吉澤太夫的吉澤是名,而非姓。
而太夫是一個稱呼,意思是說她的地位是游女中最高等級的花魁。
雖然只是個花魁,但在這條街上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換句話來說,張三攤上事了,他攤上大事了。
不過好在,事情還有轉機。
或許是因為張三特立獨行的髮型,也或許是他身上的穿着,這些人誤會了什麼。
畢竟來自21世紀的衣服,款式什麼的不說,至少料子和工藝碾壓這個時代一大截。
他們決定給這個“離經叛道”的大家族的公子一個解釋的機會,如果張三的解釋能夠讓他們“滿意”,他們就放了張三。
至於“滿意”到什麼程度,那就看張三能“解釋”到什麼程度了。
不過很顯然,張三的解釋沒人滿意——甚至都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話,什麼被門吸進去之類的情節,一聽就是編出來騙人的。
別說是游女和青手(打手)不信,這種事如果不是發生在張三自己身上,那張三也不信。
可是,現在,這確實就是事實。
這個理由明顯說服不了兩個青手,更說服不了吉澤太夫——除了小屁孩以外,也就只有笨蛋會信了。
“今天天色不早了,把他關到柴房裏去,明天送到町奉行。”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吉澤太夫命令道,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畢竟她洗澡洗了一半就被張三這個不速之客打斷了,現在她總覺得身上還不太乾淨。
兩個青手應了一聲,然後提起張三丟進了柴房,然後把柴房鎖了起來。
張三看着漸漸合攏的房門,靠在一堆稻柴上,忍不住仰天長嘆:“這都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