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太陽自西方落下(4k)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太陽自西方落下(4k)

常人在自己的固有觀念遭受到重大衝擊之時,都會難以抑制的生出憤怒與攻擊慾望。

而這些無比負面的情緒,也往往都會傾瀉給衝擊自己固有觀念的事、物或者人。

魯卡此時便完全處在了這種狀態之中,他的雙眼中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憎惡,眸子黑得彷彿無底洞一般,沒有一絲溫情可尋。

他必須要徹底否定眼前的羅格思,否定這個背離了他過往印象的可憎之物,以此來歸還那個完美無瑕的“師傅”。

而維蕾德雅的雙眸則完全沒有明確的焦點,彷彿在空蕩的墮落原野上徘徊,尋找着無法捕捉的目標。

下一刻,羅格思的頭頂上褻瀆符文交錯,升起一頂由骨與刺交織而成的王冠,這王冠並不富麗堂皇,但卻透露着一股古老的權威。

帶有墮落氣息的冠冕映襯着他俊秀的臉龐,形成了無可侵犯的威嚴。

同時一股強大的氣勢從他身上迸發而出,一股無形的衝擊波隨之向四周擴散,使得魯卡四人紛紛踉蹌後退,下意識抬手遮擋着氣流的衝擊。

狂暴的風聲在戈若爾耳邊呼哧呼哧地吼叫,伴隨着隨風飛舞的塵埃,將他的視線稍稍模糊。

他眯起眼睛,褐色的髮絲亂舞,努力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變幻,快速平穩好自己的思緒,身體微微前傾,尋找到穩固的支撐點后,大吼着向身旁的維蕾德雅喊道:

“應當是剛才遭到了愛麗絲學姐重創的緣故,他身上的氣息並不穩固,也未到黃金!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們要於此趁機合力制服他!”

朝着維蕾德雅施展過安定心神的魔咒后,他又快速地朝着另一旁的米雅菈於風中呼喊道:

“蓄好治癒神術待會兒去馳援魯卡,還有準備好那個!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

戈若爾並未如魯卡一般任由憤怒衝上頭腦,也未如維蕾德雅一樣陷入無措,而是迅速回神,率先挺直身軀,迎着羅格思氣勢的壓迫,安排着當前最緊要的事項。

羅格思望着戈若爾鎮定指揮的模樣,臉上不由浮出一抹欣慰的神色,不愧為他最看好的未來賢者,完全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正當他想要開口誇獎戈若爾之時,魯卡驀然迎着壓力,抬腳猛踏地面,伴隨着隆隆的震動,與其後如扇形般碎裂的地表,初露鋒芒的小劍聖帶着一往無前的決絕,揮舞着木劍劃出一道寒光,徑直朝着羅格思的脖頸橫劈而去。

木劍在魯卡手中舞動時,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貫穿其中,揮動中帶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殺氣,速度之快、氣勢之盛,讓羅格思都不由得露出了訝異。

砰——

劇烈的碰撞聲席捲開來,劍尖抵在羅格思的喉前不足半指的距離,便好似遇到了難以逾越的阻礙般,再無法寸進。

“將鋒利與切斷的‘羅格思語’刻印其中,使其跟着劈砍自動觸發而無需詠唱,天才般的想法,這也是戈若爾的手筆嗎?”

羅格思的眸光下移,好奇地打量着木劍中的構成,語氣悠然地評價完後接着笑道:

“不過,你為什麼敢用我發明的魔法技術,來對付我呢?魯卡呦,這樣的劍,是觸及不到我的。”

魯卡對羅格思的話語充耳不聞,他的雙目充血,神情如暴怒的雄獅,張口發出一聲洪亮而激昂的吼叫,如同震耳欲聾的雷聲,回蕩在茫茫的原野之上。

隨着這道吼叫,羅格思的眸光一怔,隨即他的視線跨越萬里,恍若見到了帝都皇宮中,那端坐在皇座之上的弗雷德克三世。

對方的臉上帶着濃厚的笑意,手中握有一柄閃耀着黃金光芒的長柄權杖。

羅格思曾見過類似的權杖,以前在魔咒對決的賽事之中,第三皇子就曾用其對他釋放過時空屬的【墜落特典】。

但弗雷德克三世手中的權杖更加的古樸,更加的莊嚴,更加的高貴且具有力量。

緊接着,羅格思便發覺自己用來鉗制魯卡木劍所凝固的空間,出現了不可思議的鬆動,而他周身也彷彿陷入泥沼般難以動彈。

尖銳的鳴嘯響徹,劍鋒切開了原本牢固的阻力,使得羅格思不得不側身躲開這蘊有磅礴怒意的銳利一擊。

半神級別力量的入場,使得他再也無法如一開始那般悠然了。

“弗雷德克三世……待我成就完全,必去找你這個老東西收取從斯卡洛大集起便開始積攢的債務。”羅格思的眼眸微眯,於心中下定了決心。

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自他的側方襲來,寒冷的氣息凜冽而銳利,還未貼近肌膚,便讓他感受到了冰涼的刺痛。

知覺為什麼一點預感都沒有?戈若爾怎麼可能練就如此高超的隱匿咒法?

跟着心底湧起的疑惑,羅格思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目光直直越過山川江河,見到了站立在賢者塔頂的艾弗里副校長。

這位小老太太的眼中湧出深深的悲意,在她的眼角處,藏匿着一抹哀傷,也不知是哀悼愛麗絲的遭遇,還是傷感於羅格思的墮落。

好似在很久之前,副校長就拍着自己的手說過,她期望着自己能成為聖赫爾忒的榮光,與學院中的教授們站在一起,去洗刷薩克雷斯墮入失序淵帶來的恥辱。

或許在那個時候,這位智慧的老太太就已經預見到了什麼嗎?

羅格思揮手驅散了冰霜,拋開雜念,身姿稍一前傾,剎那間便出現在了戈若爾的身前,語氣嚴肅地講道:

“很久之前我就發現了對於魔法師而言,體質是不可忽視的一大短板,你應該向魯卡好好學學,稍微提升一下自己的體質了。”

未待戈若爾從震驚之中回神,羅格思便無慈悲地揮起手杖,攜着巨大的力量順劈而下。

“熔岩!”

一聲嬌喝過後,電光石火間,是火花四濺,手杖撞擊在了熔岩凝起的盾牌之上,掀起了滋滋作響的聲音。

“原本需要被保護的小龍,現在也學會守護同伴了,真是讓師傅感到高興啊。”

羅格思望向舉着岩漿之盾的維蕾德雅,嘴角噙起欣慰無比的笑意,溫和地出聲評價道。

盾牌隨着他的施壓,轉瞬便佈滿了赤紅色的裂隙,灼熱的氣息也愈發的濃厚起來。

正當他想調動魔力,直接將這盾牌進行崩解之時,一股異樣的神力環繞而來,瞬間便壓制住了他對魔力的掌控。

恰在此刻,身上斜裹着純白祭祀長袍,白色鬍鬚垂地的老者正半闔着蒼老的眸子,無視了萬里之遙的距離,淡漠的與羅格思做着對視。

“能同時被三大勢力的至強者合力針對,是因為害死聖女的大罪,還是因為自己的威脅過於巨大了呢?不過如此殊榮,還真是難得啊……”

羅格思於心中感慨之時,苦苦咬牙支撐的維蕾德雅額間青筋暴起,驟然張口長嘯,爆發出一聲激蕩的龍吟。

這來自遠古血脈的吼叫如同一記重擊,狠狠敲在了羅格思的心頭,隨之而來的還有戈若爾揮舞魔咒掀起的爆裂狂風,一剎便將羅格思吹向了半空之中。

刺骨的冰霜逐漸爬上他的衣袍,貼近了他的肌膚,絲絲縷縷的滲入筋骨,遲緩着他的動作。

如果只論魯卡幾人,完全無法將羅格思逼到如此程度,然而三大勢力齊出的強悍,再加上世界意志愈加深重的排擠,便完成了此番奇迹。

羅格思騰在空中,緊握着手杖,望向身側徐徐翻頁的魔導書,調動土之靈性,使得地面眨眼升起了一根尖刺,擋住了凌空襲來的木劍揮砍。

“我說過多少次了,萬事不可只憑衝動,要學一下戈若爾,必要之時得冷靜,轉動你的思維,與其這樣衝來,不如找死角偷襲……”

他的雙瞳向左偏移,語氣充滿了無奈,很是疲憊地衝著一旁的魯卡開口教育道。

陡然間,他的身下光芒四射,維蕾德雅在戈若爾的協助下,張口噴出一道炙熱的烈焰龍息,其如一柄灼熱的刺槍,切割着空氣,帶着炙烈的氣流直衝羅格思側面的脊背。

魯卡亦趁此機會調轉劍刃,劃成一道凌厲的弧線,於空中掀起漩渦,由揮砍變為下劈,準確無誤地砸在羅格思的心口,使他帶着無可抵擋的慣性直墜大地。

而後在地面上激起漫天塵埃,重擊所帶來的衝擊力震動四野,泥土和石子在空中亂舞。

“米雅菈,就是現在!!!”

戈若爾見此一幕,額頭緊鎖,雙目充滿焦急,聲音嘶啞而顫抖,緊迫地朝着已然準備多時的米雅菈嘶吼道。

光——

羅格思看見了一道溫暖的光,那光線柔和而明亮,灑在他身上,帶來一種無法言喻的安慰。

他原本緊繃的神情也隨之緩緩舒展,任由從虛空中浮出的一條條纖細鎖鏈,纏繞上他的四肢與軀幹,將他的軀體逐漸束縛。

地面轟鳴之聲猶如千軍萬馬的迅猛奔騰,蒼穹也彷彿因此為之搖動,烏黑的雲層震顫不止,裂開一道道巨大的縫隙,投下了灼目的陽光。

不絕的迴響在羅格思的耳畔激蕩,他緩緩調整身姿,盤腿坐下,將木杖橫置在膝上,魔導書也慢慢合起,落在了他的懷中。

一道又一道巨大的黑牆從地面凸起,如同正在合攏的巨型花朵,漸漸將以羅格思為中心的空間進行着封固。

“德利克並沒有做過任何傷害無辜者的事情,他的一切行徑,都是被我授意執行的,你無需去懷疑他的善良。”

羅格思的臉上依舊泛着淡淡的笑意,他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米雅菈,訴說著關於德利克的事項。

而後他又看向了臉色沉重的魯卡、戈若爾與維蕾德雅,張口欲要繼續說教些什麼,可又突然感覺現在好像也不是能說教的時候了。

當他想起身去如往常撫向這些學生們的頭頂時,環繞在他周身的鎖鏈頓時亮起璀璨的輝光,發出摩擦和遊動清晰聲響,使得他還未坐起一半,便被狠狠地拖拽了回去。

“師傅……”

戈若爾眼含猶豫與沉思,他的嘴唇微動,彷彿在苦苦掙扎着要表達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張了張口,卻又閉上,欲言又止,不知所措。

現場如一幅沉默的畫卷鋪展,唯有不停聳動合攏的石牆在相互摩擦、碰撞,發出低沉而原始的聲響。

“怎麼?難不成你們想和我一起被鎖在這裏直到死亡嗎?”

羅格思看着呆愣無言的四人,忽地發出一聲笑,隨即他微微屈指,蹦的一聲向著這些學生們彈出一道無可抗拒的柔風:

“要好好學習,爭取與我的名諱一起刻印在史書之上,才無愧於羅格思的弟子之名。”

未等四人作出回應,他們便被風流吹向了遠處,消失在了這逐漸閉合的“居屋”之中。

羅格思舉目望向漆黑的周遭,眼見着最後一絲外來的光亮完全消散,手掌摩挲着困縛自己的鐵鏈,吐出了一口悠長的濁氣。

一次次的謀划,一回回的掠奪,一場場的登升,終於讓他走到了這一步。

回想着愛麗絲倒在懷中的身影,他緩緩闔上了雙目,想着不能拖延太久,必須得儘早完成功績的收攏才好……

“安神居屋”之外,四道接連的落地聲響起,激出一抔塵埃。

原本被腐化的蒼穹正逐步變得清澈,遠處的天際線顯露出清晰的邊界,彷彿一場洗禮正在發生。

四人起身後並未立即拍去身上的塵土,而是神色複雜地望着眼前高大而神秘的漆黑三角體巨塔。

巨塔的邊緣鋒利而規整,形狀莊重而端正,每一邊都平直而陡峭,沒有任何突起,不帶一絲多餘的裝飾。

隨着太陽的西沉,巨塔的影子逐漸向東延伸,在夕陽時刻,影子被擴張到最長,映照出一個龐大而壯麗的輪廓。

最終,太陽自西方落下,影子完全消失在黑暗中,只留模糊的印記於飽受蹂躪的原野之上,銘刻下了時間流逝的淡薄痕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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