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老將盡忠
第39章老將盡忠
今日陽光正好。
籬笆小院前，有一兩鬢斑白的老人正在田裏除着雜草，看上去熟稔的不得了。
若此時有官員在這兒，定能認出來，這位身着布衣，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老人家，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老將軍王翦。
嬴政駕車來時，便看到王翦在田裏忙活，他沉默片刻，換下身上華服，也換上布衣，脫了鞋履，撩起褲子，下田一聲不吭地幫忙除草。
早在馬車來的時候，王翦便認出了來人，瞥見他下來幫忙，也不出口阻攔，而是不疾不徐地忙活到日落，這才走出田裏，洗了把腳，穿上木屐，走進了屋子裏。
見王翦沒說話，嬴政匆匆洗了腿上泥巴，換上鞋履便走進籬笆院，但想到什麼，又生生止步，立在門口，揚聲道：“老將軍食飯否？吾帶了好酒好菜，老將軍不嫌，可與吾共用膳食！”
無人應答。
旁邊的阿霄看着自家主公立在門口不動，一副等不到人不離開的模樣，忍不住心頭一動，想進屋子去請王翦出來。
嬴政輕飄飄瞥了他一眼。
阿霄默了片刻，乖乖站到後面當背景牆去了。
又等了片刻，眼看天色要暗下來了，王翦這才從屋子裏走了出來，面色淡淡地同嬴政遙遙行禮：“熱水已備，請大王入屋凈手。”
見老人家終於肯開口說話了，嬴政暗戳戳鬆了口氣，忙不迭入內，洗了手，吩咐阿霄把帶來的膳食拿出來，擺滿了那張小小的矮木方桌。
兩人盤膝對坐，舉起酒樽對飲一盞，嬴政摩挲着指腹上的扳指，思忖着接下來要如何開口，只聽王翦不咸不淡開口：“大王此番來，是請草民回朝的？”
聽見人家自謂都改了，嬴政心頭生出一絲愧疚，趕忙開口：“正有此意。”
王翦輕哼一聲：“草民年老怯戰，難堪重任，還請大王回吧。朝中能人無數，大王何須來找一介老匹夫去統率千軍萬馬。”
“廉頗在世時，花甲之齡，仍能率軍出征，將軍老當益壯，比起廉頗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何不能率軍？”
“草民斗膽一問，卻不知那李將軍如今戰況？”聽到嬴政這話，王翦又哼了一聲，卻放緩了臉色。
嬴政將此前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聽到秦國失去數座城池，昌平君搞背刺大敗李信，王翦的面色當即一沉。
他就說吧，多多益善多多益善，這個李信，這個李信啊，何等年少輕狂！
斂起思緒，王翦瞥了一眼嬴政：“大王當真想要老臣南行伐楚？”
聽到他又把自謂改了回來，嬴政鬆了口氣，知道有戲，便越發放低姿態，誠摯地看着他——
“自吾繼位以來，老將軍便一直輔佐於吾。若無老將軍，便吾之今日。秦國若失將軍，大業不能行；吾若失將軍，如失左膀右臂。”
畢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王翦對嬴政有多上心，是舉國皆知的事兒。
他是真的把人當自己孩子來看的，如今看到嬴政紆尊降貴來請自己重回朝堂，老人家哪裏受得了，心頓時軟了，氣也消了。
喝了一口酒，王翦慢悠悠開口：“若大王當真想要老臣領兵伐楚，老臣又斗膽，可否提四個條件？”
嬴政一愣，旋即揚唇：“答應百個又何妨，老將軍且都說來！”
“一，老臣怯戰，可不像年輕人那般勇猛，領兵伐楚須得六十萬大軍，少一人，少一馬都不可。”
聽到王翦微微咬重了怯戰兩個字，嬴政摸了摸鼻子，咳嗽一聲，將早就準備好的一方印匣拿出，從裏面取出半塊虎符，雙手遞到王翦面前：“六十萬大軍，近乎為我秦國所有兵力。現下，吾將其交付於老將軍了。”
看到他遞來的虎符，王翦挑了挑眉，倒也不推脫，接了過來，旋即繼續啟唇：“二，六十萬兵馬伐楚，須得有充足的糧草，且不可斷。”
嬴政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應下：“大軍出行，糧草供給是必然之事，老將軍無須憂心。那剩餘兩個條件……”
“三，老臣家中貧瘠，還望大王賜臣田宅若干，好叫老臣回來后，幫我兒謀一門好的親事。”
“老將軍出征回來必定戰功赫赫，還會擔心自己沒有田宅？”
“二十等爵制度下，子孫不得坐享遺茵，我兒王賁，雖非身生，卻也視如己出。老臣不想百年後，子孫貧瘠，食不飽飯，還望大王應允。”
聽到王翦的話，嬴政心頭一動，也是不假思索地應下：“那第四個條件……”
“大王賜老臣田地若干，老臣怕子孫耕種不及時，無法及時播種，糟蹋良田，望大王再賜精通農作者若干，使老臣田地也能有所收穫，不至於秋來顆粒無收。”
“原來如此，吾都答應老將軍。”嬴政應下，隨後目光灼灼地看向王翦，“老將軍的四個條件，吾都應下。老將軍可願隨吾，一同返回咸陽？”
王翦應了下來，遂與嬴政一同回到咸陽，住回了自己的將軍府。
回到咸陽以後，嬴政立刻去看了雲姣，見到她並未生病，心裏頓時安定。
“阿政回來了？請到老將軍了嗎？”雲姣正在喝茶，看到嬴政，笑眯眯開口問。
“嗯。”嬴政頷首，坐在她旁邊，也飲了一口茶，隨後將昨日之事傾數說給了雲姣聽。
雲姣咂舌。
【老人家為了表達忠心，特意索要了那麼多田宅，只為讓老祖宗放下心來，覺得他並不是想要擁兵自立之人。】
【不過老祖宗也很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貫徹到底。】
【看來過不了多久，楚國就要亡咯。】
雲姣想着想着，忽然有些犯困，趴在桌案上沒過一會兒睡著了。
嬴政側頭，看着小姑娘略有些蒼白的臉，目光微微的怔忡，片刻后回過神來，低下頭去，輕輕在她的臉頰落下點水一吻——
“吾馬上要問鼎中原了，你不是一直在心裏念叨着想目睹這一切么。所以雲家姣姣，你為吾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可否再長一些……”
姣姣，再等等，你會看到你想看到的大秦帝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