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詢問

第16章 詢問

武英殿內。

朱棣眯起雙眼,注視着桌上的奏章,上面清晰的寫着朱高煦和朱瞻壑二人在文華殿的對話,其中不少事情都對得上。

唯一讓朱棣感到心驚的是朱瞻壑拉攏楊士奇時說的話。

清丈田畝,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納糧,永不加賦。

朱棣作為永樂大帝,僅僅靠着這幾個詞,就猜到了朱悟凈這些政策之後的意思,但是具體的,朱棣也猜不出來,只是在心裏推算。

“瞻壑這是在逼咱……”

漢王一脈無法繼承大統,除非朱高熾死在朱棣前頭。

但是,這些田政變法,朱悟凈真的做成了,那麼他日不為天子,必會死無葬身之地。

朱棣不捨得。

他不捨得自己的兒子死去,這不是作為皇帝的心情,而是作為父親的心情。

在原本的歷史中,即使趙王朱高燧想要害他,打算毒死朱棣,廢掉太子朱高熾,立自己為帝……

朱棣依然不忍心處罰朱高燧。

換言之,作為皇帝,他必須對自己的孩子無情,但是作為父親,他仍然做不到無情。

在猜到朱悟凈心中所想之後,朱棣甚至想要立刻將漢王趕出京城,將這些事留着自己做,而不是將自己的孩子推到前台,舉世皆敵。

但是。

朱悟凈和楊士奇對話的一段刺痛了他的雙眼,更是讓朱棣如墜冰窟。

只見上面寫着。

縱使大哥不設,朱祁鎮也會設,朱祁鈺也會設立,朱見深、朱厚照更會心動不已,大呼有這個還要什麼西廠,要什麼報房!日後的朱姓子孫,乃至以後的大清愛新覺羅家,只要是個皇帝,都會想建立軍機處。

高瞻祁見佑。

這是太祖朱元璋為朱棣一脈立下的取名規則。

“朱祁鎮和朱祁鈺應當是瞻基的孩子,只是不知朱見深是他們哪個的孩子。”朱棣滿是老繭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紙上的文字,落到了讓他覺得刺眼的一行文字上。

大清愛新覺羅家。

“這話到底是瞻壑隨口亂說的,還是……”

朱棣心裏拿不準。

若是隨口胡說,何必稱朱瞻基的兩個兒子都當上過皇帝,又為何要說什麼“大清愛新覺羅”。

難道朱瞻壑未卜先知,知道了未來的事情?

難道這孩子真的夢到了神仙,看到了天書,知曉了大明未來的事情?

難道我大明亡國之後,就是這山海關外的愛新覺羅家奪走了江山?

朱棣拿不準主意。

他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對於朱悟凈自稱的夢中求道,更是萬分不信,只是覺得對方經歷生死,產生了奇怪的幻覺。

可是現在,朱棣怕了。

他怕朱悟凈真的見到了仙人,真的看了天書,真的知道了未來的事情,更怕朱悟凈口中的“大清”變成真的。

每當想到,這朱家的天下,最後還是落到了外族人的手裏,朱棣的心中就生出一種大恐懼。

父皇洪武三十五年將皇位交給自己,若是後代無能,最後還是讓漢人丟了江山,他真的沒有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朱元璋。

“不行,咱必須找瞻壑好好問問!”

朱棣起身,從未有過的焦急,想要找到朱悟凈問個清楚。

……

漢王府。

一處院落之中,星星的光灑在了椅子上,朱悟凈懶散地躺着,朱高煦滿臉通紅,不斷向著自己的嘴裏灌酒。

“兒子,咱是真的開心,等我當了太子,你就是太孫,再也不用受大哥的氣了。”

“你皇爺爺從以前就偏心,什麼好的都給了老大。”

“憑什麼,就憑他是老大!”

朱高煦猛地將酒杯扔入湖中,高聲怒罵。

“我這輩子就被老頭子毀了,我讀書的時候,他就像打狗一樣的打我。”

“我在軍隊裏,他拉着我去造反。”

“可我想活下來啊!”

“他告訴我,不怕死就能當皇帝,可他後來不認賬了!”

朱高煦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又哭又笑,指着湖中的自己罵罵咧咧。

“老頭,你還沒糊塗啊。”

“你這不是知道我的能力嗎?讓我當皇帝,我不比你差,這大半輩子的明槍暗箭,我都替你受了,等的就是你讓我當太子的這一天。”

“哈哈哈————!”

朱高煦癲狂地大笑,撲倒在了湖邊,伸出手直接瓢起水,當作酒望嘴裏灌。

朱悟凈笑了笑,飲下幾口酒,臉色微微見紅。

領導的大餅害人不淺啊……

就算對方是你老子,也不要輕易相信對方畫的大餅。

你看,這不又瘋了一個。

夜晚的風挺冷的,王府的宦官和婢女帶着醉酒的漢王朱高煦晃晃悠悠地回房,朱悟凈卻依然坐在院中,對着明月舉杯,濁酒倒映着滿天星辰,他輕輕飲酒,似是將星夜月色全數飲下。

臉色逐漸微醺,腦袋卻變得更加冷靜。

朱悟凈在等人。

終於,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朱棣身穿一襲常服,走路的姿勢霸氣無比,漢王府的人根本不敢阻攔,任由朱棣來到這僻靜的小院。

“瞻壑啊,爺爺想問你一個問題。”

朱棣的飽經滄桑的手放在了朱悟凈的肩上,粗糙的手指宛如砂紙,又像是刀子,隔着衣服卻讓人吃疼。

朱悟凈沒有回話,而是過了半響,才迷茫轉頭看向朱棣。

醉了。

這個少年郎醉了。

見到朱悟凈微醺的臉頰,迷糊的眼神,還有這遲鈍的反應,每個人都會覺着朱悟凈醉了。

朱棣也不例外。

他想着不如算了,看朱悟凈這醉的意識不清的樣子,又能問出點什麼呢?

或許,白天所說的胡話,只是一時的口誤。

又或許,只是內官記錯了。

又或許,自己其實不敢問。

忽然,朱悟凈開口了。

“皇爺爺,想要問什麼?”

帶着醉意的話語傳入耳中,朱棣深吸一口氣,還是開口問道:“你白天所言的朱祁鎮、朱祁鈺,還有那大清的愛新覺羅是從哪裏看到的?”

“……”

朱悟凈沒有回答,而是晃了晃腦袋,似是睏倦不堪,過了半晌,方才悠悠回話。

“孫子在祖師處學法之時,曾經從這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下經過,忽見一大塊石上字跡分明,編述歷歷。”

“上面所寫乃是家庭閨閣瑣事,以及閑情詩詞倒還全備,或可適趣解悶。只是朝代年紀,地輿邦國卻反失落無考。”

“其中只不過幾個異樣女子,或情或痴,或小才微善,亦無班姑、蔡女之德能。”

“石頭所記,雖然無益,也無求道之心,但勝在有趣,孫子平時也只當是讀來解悶。”

聽到這話,朱棣皺起眉頭,完全不理解朱悟凈為何答非所問,說起什麼夢中在大石頭上看到的故事。

朱悟凈續道:“我問祖師,這石頭上所寫到底是何人所作?”

“祖師卻答,乃是大明亡國之後一位讀書人所著,將真事全數隱去,只寫假事的思明之作。”

“可謂天下第一奇書。”

“正所謂: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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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道士天子,但是在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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