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93章 引蛇出洞03
“阿鳶,本郡主很是、很是擔心世子哥哥,可、可是本郡我——”她緊緊拽住阿鳶的手,在為自己找理由。
阿鳶只能小聲寬慰她:“郡主自然不能以身涉險,世子是人中龍鳳,自有天神保佑,郡主不必太過焦心。”
原本遙遙不可及、高聳入雲天的高塔在一點一點地坍塌,越來越多的酒樽和燭台摔落在地,甚至整個石室地面都似波浪那般翻滾,四面八方的軍牌似發怒又似悲愴那般劇烈搖晃起來──
“陰蝕鬼發怒了!”她眯着眼,緊緊盯住最上方那個雖然還在灼燒、卻彷彿巋然不動的陰蝕王面具。
她抬起左手臂,右手食指和拇指輕輕撫上那熱烈滾燙的金鑲玉鐲子,裏頭的餓死鬼已經又些迫不及待了。
她壓了壓手指,嗑磴一下解開了一側的小環扣。
前頭的劇毒酒汁液如無頭蒼蠅四處奔竄飛濺,順着地面的碎石縫隙潺潺而流──
“小心!”李昀忽然拽住她的雙肩,猛地抬起手臂環着她的腰身,一同迅速往後退了好幾步。
若是再晚一秒,那些灼熱的毒液就要沾染到她臉上了。
“多謝世子!”
沈徽禾驚魂未定,眼角餘光還是捕捉到李昀不太自然收回手的細微動作。
她一把拽住他的手:“世子,你受傷了!”
幾滴飛濺的毒液還是沾到了他的手背上,兩個紅腫的水泡頓時冒了出來,烈烈生花。
她不禁倒吸了口涼氣:“世子你──”
“無事。”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若無其事地寬慰道,“正事要緊。”
她抬眸看他,心底隱隱有些詫異,因為不曾從他的幽黑眼眸里看到任何的慌張失措。“好!也請世子要護好自己。”
世子如此堅毅的心性,的確難能可貴。
她定了定心神,轉過身來揮出九張黃色符紙,口中念念有詞。
鬆散無形的九張符紙頓時調轉了方向,化作一個攜風帶沙、銳利兇猛的七點陣型,便是青雲觀有名的七星陣。
七星列陣,七星入陣,魑魅魍魎皆無所遁形!
“急急如律令!”話音剛落,二人身前的七星陣穩穩套住了那搖搖欲墜、欲塌不塌的半座高塔。與此同時,最上頭的陰蝕王面具果真開始有了反應!
面具像是被注入了某種靈魂,那腫脹突出的雙眼皮眼瞼在微微挪動、那厚重的黑唇亦在慢慢哆嗦——
“你可算是出來了!”她冷聲道。
“這是何物?!”李昀不解問道。
“是設法之人封印在面具里的厲鬼,一般稱為陰蝕鬼。”
“陰蝕鬼?!”
“陰蝕鬼可男可女。此地祭獻了千千萬萬的怨氣極重的將領士兵。能夠鎮壓住這些將領士兵的,此陰蝕鬼或許為女性,想來也許就是國公爺之前死去的那二位妾室。”
“竟然以女子做祭壇?!”
“女子冤死,怨氣極重,因此男女相宜,天地之合,陰陽為好。自家人去世更不會引人懷疑細查。還有什麼人會比自家妾室更為合適呢!”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國公爺實在是太過狠心了,就是可憐了這兩位無辜女子。”
她手中的動作變換了一個陣勢,那穩固的七星陣隨之發生變化,驟然間變成了五星陣,直銼銼地往上頭飛奔而去,眨眼間便牢牢地圍住了那發作起來的面具。
那個面具似在愈發強烈掙扎反抗,可是又逃脫不開那圍得水泄不通、氣勢凌人的五星陣。
“兩位娘子莫怕,貧道自青雲觀而來,特意來為二位娘子主持公道、洗刷冤屈的。貧道日後定會為二位娘子超度的,還請二位娘子放下執念怨念,放心去吧。”
話音剛落,那原本還轟隆作響的面具竟然頓時消了些許唳氣,轉眼間是嗚嗚嗚嗚此起彼伏的悲愴低鳴。
“二位娘子心善仁慈,貧道定不會辜負二人所託。”
沈徽禾笑了笑,終於轉動手腕變換陣法,手腕上的金鐲子也愈發熱烈地灼燒起來──
那面具的凄涼哭聲愈發強烈,凄凄慘慘戚戚,彷彿能驚天地、泣鬼神,最後刺破天際、響徹雲霄。
半晌之後,那張陰森面具黯然失色,化作腐朽頹敗的一張木頭。
整座石室再次恢復一片心如死灰般的沉寂。
沈徽禾緩緩地喘着粗氣,面色蒼白幾分,雙腿微微發軟,終究是有些支撐不住──
“沈娘子小心!”李昀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的後背,將她收入自己堅固可靠的胸膛里。
沈徽禾一愣,忽而笑了笑,那股熟悉的檀香氣息讓她很是安心。
“多、多謝世子。”
“本世子才要多謝沈娘子。”
七日七夜,整整七日七夜的時間,府衙的官兵才將石室里的所有軍牌取了下來,逐一清點清楚。
不多不少,恰恰好是七萬塊大周將士的軍戶牌子。
劉縣令派出去的驛使一路上快馬加鞭,又得世子派出莆侍衛等人馬在後面守護。因此第七日的清晨,一行人便直達皇城玄武門門外。門內的守將似提前把握好了時間,順利接過密信直奔大明宮裏的泰和殿,最後順利送到了聖人的手中。
聖人龍顏大怒,雖身體抱恙,還是親自下令收押秦國公府的一干人等,當即派人徹查四年前的賀蘭山一戰,為無辜枉死的七萬將士洗刷冤屈。
平江城官衙的地牢裏。
袁暨被關在地牢最裏頭、防守最嚴密的一間單獨牢房裏。
牢房外頭加了兩道厚重鐵門和七八把銅材質的大鎖,還有劉縣令的兩批親信人馬輪流看守,一層一層嚴防死守,就連一隻老鼠都跑不出去。
第八日了,袁暨還是閉口不言,就連一個字都未曾說出過。
此時他在破草席上盤腿而坐、閉目而眠,彷彿此地不過是一個普通得再普通的尋常歇息地方。
許久之後,他慢悠悠地睜開眼:“你終於來了。”
“國公爺,幾日未見,你可還安好?”
李昀站在牢房外,目光清冷,雙手背在身後,不慌不急地等着他。
“我已淪落到如此境地,世子也不必再虛情假意了。”
“無論如何,國公爺曾救過本世子一命,這份恩情,本世子不曾忘記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