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落魄的貴族
“多吃菜,少喝酒,聽老婆的話,跟導遊走,春秋法國浪漫風情游的朋友們,我是你們的馮導,請大家跟着我的小紅旗走,千萬不要掉隊了!”
馮銘穿着黃馬甲,頭戴小黃帽,拿着一面印有春秋旅行社的小綠旗,高聲吆喝着。
他今年三十二歲,是一名職業導遊,專門負責接待國內到法國的旅行團。
他待人熱情,為人正派,深受遊客們的喜愛,再加上1米87的身高,剛剛75KG的體重,相貌英俊帥氣的原因,很多報名參團的遊客們,都會第一個點他。
不過,他早已被生活壓彎了腰,他最大的夢想,就是過着躺平的生活。
畢竟,當導遊非常辛苦,還得經常倒時差,再加上最近二陽剛剛康復,他的體力也大不如前,沒走幾步路,就累得氣喘吁吁。
所以,當看見團里的遊客們,並沒有理會自己的提醒,不是拍視頻,就是在拍照片,完全沉浸在楓丹白露宮的法式浪漫風情之中時。
便也靠坐在花壇旁邊休息,當然,他還是很有職業精神地介紹起這兒的歷史來。
“女士們先生們,12世紀時,法王路易六世在泉水邊修建了城堡,供打獵休息時使用,經過歷代國王的擴建,它成為了國王狩獵的行宮。
1804年12月2日,拿破崙·波拿巴在巴黎聖母院大教堂加冕稱帝,楓丹白露宮成為了他的皇宮,開啟了一段讓人津津樂道的歷史!
值得一提的是,在1356年時,也就是英法百年戰爭的第一階段,在普瓦捷以寡敵眾,活捉法王約翰二世的英太子愛德華,率領一支部隊,曾在這兒偷襲敗退的法王子……啊喔呃!”
馮銘只感到一陣噁心,不得不暫停了介紹,蹲在地上休息。
8月初的法國北部地區,依然高溫難耐。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可能中暑了,往嘴裏灌了一瓶藿香正氣水,就扶着花壇,準備去洗手間裏面洗把臉。
正當他穿過一個門洞時,忽然頭暈目眩,整個人像是進入到了萬花筒中。
他連忙停下腳步,可萬花筒卻越轉越快,明顯是在加速前進!
嗡!
不知過了多久,刺眼的強光,終於照亮了周圍的一切。
馮銘連忙用手掌擋住強光,通過餘光,他發現自己還在那個門洞裏面,便鬆了口氣,繼續邁着步子朝前走。
奇怪的是,他發現眼前的世界似乎有些不大對勁,石磚道路兩側的紀念品和小食品販賣攤,被高大挺拔的橡木林取代。
他回過頭,驚愕地發現,原本宏大的楓丹白露宮,居然變成了一座樣式簡單的石頭城堡。
“好傢夥,我這不是穿越了吧,而且看樣子好像還是14世紀,這也太離譜了!”
這時,一名穿着粗麻布衣褲,頭髮亂糟糟的中年人衝到馮銘的面前,氣喘吁吁地用法語道。
“大人,您去哪裏了,怎麼還穿了身這麼奇怪的衣服,我找了您半天!”
馮銘當然聽得懂法語,他看着這個稱呼自己大人的中年男人,頓時嚇了一跳。
隨着大腦中不斷浮現出來的信息,他很快得知,面前的中年人是自己家族的碩果僅存的騎士,今天是1356年的9月28日,現在還在楓丹白露宮的附近。
於是,馮銘有些蒙圈,繼續追問道。
“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傑拉爾見馮銘一臉認真,似乎沒有耍他的意思,只好耐着性子解釋道。
“尊敬埃德蒙大人,事情正如您當初預測的那樣,王太子查理五世的軍隊正在潰敗的途中,在他的後面,英太子愛德華的軍隊正緊追不捨,我們必須要保護好王太子查理五世,興許他才會給您封賞爵位,復興阿爾貝家族!”
馮銘一邊認真聆聽着,腦子裏很快就出現了更多的信息:
自己的全名叫做埃德蒙·德·阿爾貝,爺爺阿蘭·德·阿爾貝是圖爾市的伯爵,擁有一座歷史上著名的洛什城堡,封地面積數萬畝,擁有市民數萬人,農奴千餘人,騎士三十名,騎兵八百名。
只可惜,自從英法百年戰爭爆發以來,爺爺阿蘭伯爵指揮的數十次戰鬥無一勝績,最後還不幸在戰場上陣亡,雖然死的非常光榮。
但卻因為戰績糟糕,被貴族圈的老爺們合力排擠,最終從伯爵降到了騎士,封地、市民、農奴以及金錢,也紛紛易主。
雪上加霜的是,自己的父親夏爾·德·阿爾貝受不了打擊,精神徹底奔潰,變成了一個瘋子,圖爾市的德·阿爾貝家族,順理成章的成了貴族圈的笑柄。
這次他偷偷從家裏跑出來,就是為了抵抗英軍的侵略,打算用鮮血和生命,在戰場上洗刷家族的恥辱。
面前的這個中年人,是家族中唯一的一名騎士傑拉爾·伯恩,他作為自己的搭檔上戰場。
所以,他很快振作精神道。
“傑拉爾先生,我的武器和護甲呢?”
傑拉爾指着身後的木箱子。
“都在裏面呢,趕緊換上!”
馮銘點點頭,打開箱子,見裏面果然裝着傑拉爾從黑市上買來的衣褲、鎧甲和長劍。
他大致掃了一眼,就認出它們是騎士標準的武器裝備,,便迅速脫下身上的衣服,開始更換行頭。
透過鋥亮的鐵劍劍刃,他看見自己烏黑的短髮,被一頭金黃色的飄逸長發取代,英俊稚嫩的臉龐上,長着高高挺立的鼻樑,搭配着淡藍色炯炯有神的雙眼,大概僅有十五歲的模樣。
這下好了,我變成純正的法國人了,而且還是個貴族,這樣就不會被當成異教徒,投進火裏面燒死,或者被掛在樹上弔死了,而且我們既有身份又有封地
馮銘頓時在內心中開心地自言自語。
畢竟,在黑暗的中世紀,沒有一個良好的出身和背景,別說是混出什麼名堂了,說不定連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很快,馮銘就換裝完畢,他也進入到了埃德蒙德·阿爾貝的角色之中。
14世紀的法蘭西,騎士是貴族最低的一級,按照規定,不能世襲,大部分都沒有封地,只能依附於男爵和子爵等爵位更高的貴族身邊。
再加上經濟拮据,他穿的胸甲、腿甲和脛甲等護具,都是由生鐵製造而成,工藝十分粗糙,邊緣處有很多刮手的毛刺,還有不少地方都生鏽了,如果收廢鐵的看見了都會直搖頭。
埃德蒙按照大腦的指示,戴好頭盔,拉下面甲,掄起沉重的鐵劍,在空氣中奮力地揮舞了幾下。
雖然只勉強完成了左右劈砍,直面衝刺等基本的動作,可也在不怎麼透風的頭盔裏面,累得差點喘不上氣來。
他感覺,這身笨重的鎧甲,極大地限制了四肢的活動範圍,還因過重的重量,影響了身體的靈活性。
傑拉爾牽着一匹瘦馬,停到埃德蒙的旁邊。
“大人,咱們的錢只夠買這匹挽馬了,它雖然奔跑的速度慢點兒,可勝在耐力強,能載着您去河谷里,為您節省寶貴的體力。”
看來貴族的前面,加了落魄兩個字,的確是有點太了慘啊!
埃德蒙在心裏喃喃自語,然後苦笑着點點頭,在傑拉爾的攙扶下,勉強爬上了挽馬。
傑拉爾頭前帶路,兩人朝着河谷的方向走去。
埃德蒙在穿越前,只在遊樂場裏面騎過幾次馬穿越后,也因為家道中落,養活不起戰馬,所以幾乎沒有任何騎馬的經驗。
才走了二十來分鐘,他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架了,儘管沒有了二陽康復的虛弱,可整個人也暈暈乎乎的,毫無戰鬥力可言。
很快,兩人就進入了河谷。
埃德蒙利用在半山腰的地形優勢,很快就遠遠的看見了一隊穿着全副金屬盔甲的士兵,正沿着河谷由東向西急行,在陽光的照耀下,時而反射出刺眼的光亮。
他們有的背着足有2米的英格蘭長弓,有的在腰間掛着鐵劍,有的則騎着戰馬。
仔細看去,為首的騎士,身穿着一身黑色的金屬護甲,騎着一匹黑色的戰馬。很明顯,這個與眾不同的人,正是英格蘭太子愛德華。
他曾在1356年的普瓦捷會戰中生擒了法王約翰二世,如今,他又大敗了法太子查理五世的部隊,正在後面一路追擊,準備再活捉查理五世,徹底征服法蘭西。
而在他的身後,一面對角分別印着紅底三隻雄獅和藍底金色鶯尾花的四宮格旗幟迎風飄揚,像是提前宣告着英格蘭的勝利。
其實,金色鶯尾花原本是法蘭西旗幟,三隻雄獅本來是英格蘭的旗幟,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三世將二者融為一體,其目的就是要同時擔任法蘭西跟英格蘭的國王。
埃德蒙目光轉移,很快就發現了法王子的部隊,正從北面的山谷中,緩慢地穿行而過,打算直接前往楓丹白露宮修整。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藍底的金色鶯尾花旗幟破爛不堪且佔滿了血污。
由於前不久剛吃了敗仗,法軍陣中的將士們幾乎各個帶傷,士氣也跌落到了谷底,個別倒霉的騎士,胳膊上還插着大半截的箭矢,簡直狼狽極了!
在英法百年戰爭的第一階段,法蘭西的騎兵部隊,在英格蘭長弓兵的面前節節敗退,丟掉了大量的土地。
這種射程達到了280米的新兵種,讓機動性極強的騎兵吃盡了苦頭,往往還沒有衝到長弓兵的陣地前,就基本上損失過半。
前面的騎士一倒地,不但會絆倒後面的騎士,還會形成障礙,阻礙後方的騎士衝鋒,造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由英格蘭農民和市民等平民階層組成的長弓兵,充分享受着射殺法蘭西貴族的快感,士氣愈戰愈高。
再加上成軍的時間較短,長弓又十分低廉,使得長弓兵在戰場的優勢越來也大。
傑拉爾見局勢不妙,滿臉擔憂地道。
“大……大人,我看要不咱們還是趕緊跑吧,英格蘭的軍隊狀態非常好,且士氣高昂,潰逃的法軍在他們的面前肯定不堪一擊!”
埃德蒙認同地點點頭,但又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行傑拉爾,如果王太子查理像法王那樣再被活捉的話,法蘭西就完了,德·阿爾貝家族別說是一雪前恥了,恐怕連貴族的名頭都保不住!”
傑拉爾嘆了口氣。
“那怎辦,如果我們都戰死了,誰去照顧發瘋的夏爾·德·阿爾貝大人呢,他肯定會流落街頭,變成可憐的流浪漢,噢上帝啊……”
埃德蒙皺起眉頭,認真地觀察着局勢,心裏面盤算着接下來的計劃。
根據他的預估,最多不到半個小時,英格蘭人就會追上敗退的法軍。
如果倉促應戰的話,那下場只會是全軍覆沒。
但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法軍的速度快一點,就能暫時退到河谷畔的那座小村莊裏,利用農舍、房屋和倉庫等建築作為掩體,削弱長弓兵的威力,倒也可以拖延一些時間。
蓋克蘭統領的支援部隊,會在擊潰另一隊英軍后,趕到楓丹白露宮馳援。
也就是說,只需堅持到蓋克蘭趕到,就可以扭轉頹勢,擊潰追擊的英軍。
所以,現在趕去向法軍傳遞情報,讓他們加快撤退的速度,儘可能趕到村莊裏面就可以了。
想到這裏,埃德蒙立刻有了主意。
“傑拉爾,你看見那座村莊了嗎?”
傑拉爾點點頭。
“那是洛克南村,八年前爆發黑死病時,全村的人都病死了,現在裏面空無一人。”
埃德蒙當然知道,黑死病的宿主是動物,又不是建築,況且八年都過去了,即便裏面還有因病而死的屍體,也不會傳播病毒,於是笑着道。
“那簡直太好了,我們護送太子進村,等待蓋克蘭的支援就行,說不定英軍根本不敢進來!”
傑拉爾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樣地看着埃德蒙。
“大人,您難道忘了,大家都傳得很邪乎,說村子受到了詛咒,就連強盜跟散兵都不願意進去落腳!”
埃德蒙堅定地搖搖頭。
“哦不,傑拉爾,我們是上帝的子民,除過異教徒會詛咒我們之外,沒有人會這樣做,洛克南村的村民只是遭遇了不幸而已,很多城鎮都跟它一樣,我們沒必要以訛傳訛。”
傑拉爾仍舊有些抗拒。
“大人,可是……”
埃德蒙揚起馬鞭。
“沒有可是,傑拉爾先生,如果我們再不趕快衝到法軍陣中,通知王太子趕緊躲到村子裏,那麼整個法蘭西都完了,德·阿爾貝家族也將不復存在!”
埃德蒙說著,狠狠地把馬鞭抽在了馬屁股上。
挽馬發出一聲不情願的嘶鳴,帶着身形有些不大協調埃德蒙,朝法軍陣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