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瑪麗安娜,奪心魔
第7章瑪麗安娜,奪心魔
心中的危機感已經在頻繁報警,約翰起身,晃悠地走向房門。他赤足踩在地板上,足尖沾上冰冷的黏液也毫無反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驅使他握緊把手,拉開房門。
門外的人,是飄着的。足間離地約十厘米,透明粘液從四條蠕動的卷鬚上滴落。人型生物有着凸起的寬大後腦,沾着粘液的光滑膠質皮膚緩慢漲縮,呼吸間從鰓腔里擠出濕氣。邪異的紅色瞳仁幾乎完全佔據眼球,留下邊沿的丁點眼白,冰冷的注視中有着掌控精神的魔力。
一隻成年奪心魔,像來訪的客人一樣飄在門外。那雙眼睛裏滿是魔力的靈光,想要掌控現在精神匱乏的約翰,簡直不用費吹灰之力。
可她就那樣靜靜等待,等待約翰驚訝的瞳孔縮小,等待他重新理清現狀。
“瑪麗安。”他的聲音輕柔還帶着困頓的睡意,而這些東西正隨着驚訝一同消失。
約翰的聲音讓奪心魔瞳孔縮小,她踩到地板上,嘶啞的心靈傳音直接出現在約翰腦海,伴隨着愉快的情緒傳遞,那是一股能體會到的蜜瓜味道。
【晚安,約翰。】
約翰側身邀請瑪麗安娜·達爾進入房間,扶着腦袋回答。
“我腦子有點亂,你為什麼半夜過來,而且沒有任何提示。”
瑪麗安不再用心靈傳音,她使用四根觸鬚下的口器發音,同時分出一股精神力侵入約翰毫無防備的頭腦。約翰頭腦里的刺痛瞬間減輕許多。
“我打聽到了你回來的消息,根據你的個人習慣,我猜現在正是你需要我的時候。約翰,如果你稍微對自己好一點,我當然更高興第二天再過來。結果不出我所料,你又一次快要把自己逼瘋了。”
約翰看到瑪麗安的卷鬚撫上了自己的臉頰,她的吐息正噴在自己脖子上。兩隻修長的手臂抱起自己,溫柔地像摟着易碎的瓷娃娃。瑪麗安娜·達爾總是帶着一股優雅的氣質,在進食的時候尤其優雅。感知到腦海中輕微生氣的情緒,香料的味道,約翰立刻轉移了話題。
“你違反了宵禁,我很高興你避開了那些巡夜者,沒遇到他們真是萬幸。”
“我也這麼覺得,在進入南區的時候,我與那些血仆幾乎擦肩而過。”瑪麗安娜帶着約翰來到了密室的石椅邊,因為這是邪術師家裏唯一有可能承受兩人重量的傢具。她靠在椅背上,將邪術師的腦袋放在膝蓋上,微微前傾,讓自己的觸鬚能夠輕鬆蓋住約翰的整個頭部。像是想到了什麼,瑪麗安娜發出了笑聲。
“這讓我想起了你以前的時候,我和諾拉總會輪換着安撫你,我們那時會幻想等你好一點,也許我們中的某一個會有興緻給你講睡前故事。”
【不,那太尷尬了。】
約翰沒有開口,瑪麗安娜已經捕獲了他的思想。她的觸鬚前端伸進約翰的耳洞,使用法術精神控制對他進行徹底的精神整理。
“當時你咬了我一口,弗朗西斯卸下了你的胳膊才讓你安分點,驚嚇過後,諾拉再也沒提過那些荒唐的想法。”
“還有什麼更荒唐的?”
“她試圖帶我們組建馬戲團。馴獸師,占卜師,雜耍藝人和獅子。”
“我是占卜師嗎?”
“可以是。弗朗西斯也可以客串獅子,當要表演追殺馴獸師的時候。”
精神被支配,約翰能夠感覺到瑪麗安娜正在觸碰頭腦里的腫包,那些糾纏在一起的混亂記憶,克倫佐的殘念和自己的部分。冰冷的觸鬚探入這些記憶,將半融合的碎片拆解,再吃下那些多餘的。
【我需要保留“克倫佐秘術”和“克倫佐家族秘辛”,其他的隨你,瑪麗安。】
兩人的思維已經連接在一起,約翰與瑪麗安同步產生了苦杏仁味的埋怨。
“這就像是一塊牛排請求我將它煎至三分熟,約翰,正是這些記憶在干擾你的自我。記憶決定意識,那樣處理治標不治本,只有完全捨棄,才能保證你的安全。”
瑪麗安吃下了克倫佐童年的記憶,將約翰想要的從餐盤裏挑出來,植入海馬體邊緣的皮層里,看着一點點被吸收。已經痊癒的刺疼再次產生,雖然強度已經削弱了許多。
【剩下這點,我忍受得住。】
就像約翰所說的,融入約翰·坎普精神體的記憶碎片雖然還有些不協調,但已然正常植入了他的記憶里,隨着腦迴路循環流動,逐漸成為純粹的知識。
斷開連接之前,瑪麗安娜最後看了眼約翰·坎普頭腦深處,關於自我認知的精神體被包裹在一層模糊的紅霧中,那是奪心魔認知中的受污染區域。瑪麗安娜從不觸碰,她對約翰·坎普的心理健康也永遠不放心。
“記得多想想我們,我、諾拉、甚至弗朗西斯。嗯,你可以將這加在對那位神明的每日祈禱後面……”
約翰抬起頭,古怪地看了瑪麗安一眼。
“我只在儀式時稱頌祂的名。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
進食完畢的瑪麗安娜打算離開,頭腦完全清醒的約翰送她走到門外。臨行之前,瑪麗安娜又像是想到了什麼。
“之前我在那位卡爾頓的身上感受到了許多恐懼,你把他嚇住了。”
“是嗎?說不定不是我嚇的。”約翰將腦袋轉向另一邊。
“我來的時候對他下了心理暗示。”瑪麗安娜的眼神有些危險,體會到約翰的屈服才重新恢復優雅端莊的儀態。她飄了起來,融入闖進窗戶的月光里。
“你要注意一下個人形象,多交些朋友。”
約翰嗤笑一聲。
“在哪?暗黑城?還是找那些外鄉人,我是個維爾蒂斯邪術師……”
瑪麗安娜回過頭,月光中的奪心魔輕聲叮囑。
“神明決定了你的出身,你可以決定自己的靈魂。”
“……好。”
看着奪心魔飄下樓梯,約翰又加了一句。
“小心巡夜者。”
“好。”
……
翌日
暗黑城西北區。
食人魔賭坊。
一隻綠色厚皮,身穿巨號背帶褲的巨怪坐在牌桌上,玉米棒尺寸的粗大手指捏着幾張紙牌。
“巴洛克覺得這把運氣不錯。”他憨憨一笑,推倒了面前的籌碼。
另外兩個巨怪也捻着紙牌,撓了撓頭皮,又看了看對方。
“俺也一樣,跟。”
“俺也一樣。”
巨怪巴洛克的左肩上倒扣着一個黑布頭套,正在他準備開牌的時候,頭套里發出了響聲。於是,巴洛克的注意力從紙牌上移開,正好看見出現在牌桌對面的黑衣人。
“你找巴洛克有事?”
“我要諾拉·塞巴斯的行蹤線索,四十個金幣。”
一聽來了工作,巨怪放下紙牌。他沒回話,而是先嗅了嗅空氣,聞着什麼味道。很快,巴洛克點點頭,重新握住牌。
“我們這邊找人,死活不論,四十個金幣。但是塞巴斯那隻小耗子,你得出兩百七十個金幣。”
黑衣人立馬問道:“為什麼貴了這麼多?”
“那隻小耗子偷了巴洛克的錢,你得給她補上,算上利息一共兩百三十個金幣。”
黑衣人愣住了。
“她欠的錢,我來付?”
巨怪點點頭。
“你找她,當然你替她付。”
黑衣人氣笑了,右手輕輕壓在賭桌上,說:“你這東西講話還挺有趣。”
巴洛克表情一獰,拿牌的手重重拍在賭桌上,張開大嘴咆哮,“巴洛克才不是什麼有趣的東西!你想挨打嗎!交錢,要麼讓巴洛克啃掉你的腦袋,黑老鼠!”
巨怪的大手伸過了賭桌,兩邊的巨怪也放下了紙牌,開始尋找武器,黑衣人動作不變,悄然露出了笑容。
距離兜帽一尺長的地方,巨怪的大手停住了。
因為巴洛克的腦袋被套上了黑色頭套,而在黑頭套原本放着的位置,另一個佈滿褶皺的萎縮巨怪腦袋帶着做作的奸笑,看着黑衣人。
巴洛克坐回了座位,另一個腦袋開始說話。
“找諾拉·塞巴斯的委託,這太罕見了。誰都知道那個女賊來無影去無蹤,該知道她的都知道,不該知道她的都不知道。想要委託我們調查她,你難道不該比我們清楚更多嗎?紅法師約翰·坎普。”
黑衣染上紅色,約翰摘下兜帽,蒼白的皮膚掛着陰森的笑臉。
“那女人偷走了我的東西,辜負了我的信任。我聽說,你們這些縫合巨怪,辦事最效率,給我線索,我要讓她付出代價。”
巴洛克摸摸自己的小腦袋,臉上笑呵呵的。
“我們接下了,但是要活捉,得兩倍價錢,八十個金幣。我們會事先從諾拉·塞巴斯身上拆些有價值的欠款,才能給你。”
約翰·坎普笑容不變,眼神鄙夷。
“四十個,只要她的線索。你們抓住她?你要是能抓到還會被偷錢?兩百三十個金幣是你們送給她的禮物嗎?她可不是你們能處理的人。”
“我們是阿德里安先生的造物……”
“是第一千個,還是第兩千個?我想那位智慧的大人物從屍塊里再造一個你也花不了多少精力。”
“……那就請拭目以待,紅法師。”
約翰·坎普戴上兜帽,一言不發地離開。
巨怪巴洛克站在原地,過了約兩分鐘,他看向右肩的頭套,粗暴地扇了另一個自己一巴掌。
“巴洛克當初怎麼說的!分類!傻子,你的;有腦子,我的!”
黑頭套里,巴洛克嘟囔了一句。
“他聞起來不像有腦子的。”
巴洛克又挨了自己一巴掌,左邊頭大叫着。
“那不是傻子,是瘋子!瘋子也算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