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自作主張田小歆
余家堡地處偏僻，少有外人。
村裡娃六七歲就開始滿街竄，逮雞攆狗、爬樹抓鳥，除了被父母叮囑過的危險區域，到處都是他們的足跡。
村東有一棟寬敞的四合院。
據說是早年余家搬來時所建，近些年，屋主把前院讓出來作村委辦公用。
“三舅舅~”
田歆邁着小短腿上到台階，朝左側門房招了招手，跨過門框直奔後院。
不大的水塘旁邊，生着幾棵粗壯的垂柳。
一位年邁的老太太左手扶着樹榦，右手捏着一撮饅頭屑灑進水裏。
“太姥~，我來看您啦！”
田歆跑過去，扒到旁邊的太師椅，雙手摟着老太太，在滿是褶皺的臉上親了下，“嘿嘿，太姥有沒有想我呀！田禛回來了喲，他還給我做了好吃的肉肉。”
“慢着點，莫摔到嘍。”
老太太今年八十有七，年紀大了身高‘縮水’，田歆站在太師椅比她還高半個頭。
隨手把饅頭屑扔水裏，兩人並坐在椅子。
老太太拉着田歆的小手，慢聲問道：“昨天才來耍，你咋又跑過來嘍，禛娃子嘞，他沒跟你過來邁？”
“嘻嘻，我小姨回來啦~，田禛去打掃院子，把衣服搞得髒兮兮，我和小姨去山上看孃孃，回來他在院子打瞌睡，我、我……”
田歆撓撓頭，忽然忘記自己幹什麼來了。
她皺着小臉兒，喃喃自語道：“我跟小姨去東福山，回來我擔心有妖怪，在家裏守到田禛，他發夢沖……
噢，對啦，太姥，田禛說要上電視！”
老太太年紀雖大，可腦子卻半點都不糊塗，聽田歆叨叨半天約莫也聽明白了，笑着點頭說：“為啥子要上電視？”
“我不曉得，可能是……小姨拍拍啥子上過電視，田禛也想上電視，就像我看到余婷婷有新裙子，我也……”
余姥爺時常過來，老太太知道余驚鴻在京城拍戲，也知道田禛在國外學的專業。
她一邊思量一邊念叨着：“那娃子也是，做啥子不好要做戲子，禛娃子學嘞做電影，上電視搞啥子名堂嘛……”
“太姥，你闊以幫田禛上電視嘛？”
望着田歆期待的眼眸，老太太捏了捏她的鼻頭，寵溺地笑着說：“闊以闊以，走，我們去屋頭打電話。”
“好~”
……
田禛在院裏逗貓。
胖胖的狸花貓優雅踱步，側着腦袋看去似乎沒察覺到危險，緩緩靠過來仰起頭，綠色的眼眸審視着田禛。
‘喵嗚~’
粉舌銀牙。
看起來應該是兩歲以上的成貓。
喬羽喜歡養貓，他跟着學了些跟貓貓相處的方法。
田禛伸出手指撓了撓它的下巴，輕笑道：“貓兒貓兒，上輩子怎麼就沒發現你呢，作為家庭一員總得有個名字，以後就喊你拾億吧，怎麼樣？”
狸花貓左右看了看，沒見到自家小主人，移步到藤椅左前腿，緩緩趴在那兒眯起了眼睛。
嗒、嗒、嗒。
田歆推開街門跑進來，氣喘吁吁地說：“哥哥，你沒有被妖怪抓走呀~”
田禛搞不懂小朋友的思維方式，只好配合著說：“我有媽媽保護，妖怪怎麼敢靠近我呀。”
“嬢嬢來過啦？！”
“……”
“姥爺說，嬢嬢好漂亮的，我看過她的照片，比電視上的明星……噢，對啦，我剛才找太姥，她給八姥爺打去電話，說過些天哥哥就能上電視啦！”
什麼上電視，上什麼電視？
田禛摟着妹妹的小腰，抱着她坐在藤椅，問道：“誰說上電視了？”
“你呀，我聽見……”
如果說余姥爺是余家堡的話事人，太姥就是整個村子的定海神針。
幾十年來從余家堡走出去很多人，混跡於祖國各地，各行各業。
田禛不是沒想過找太姥幫忙，只是現在還沒理清楚思路……沒曾想，田小歆竟然直接把大招用出來了！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我發夢沖都說些啥子？”
田歆躺在哥哥臂彎，掰着指頭說：“嬌嬌姐，我不曉得是哪個……還說要小語姐做婆娘，然後還說啥子喂墊硬，我就想到小姨上過電視，哥哥在點頭嘛，看起來很眼氣……”
眼氣個鎚子！
田禛抬手朝她屁股抽了兩下，不知該氣還是該笑，還好八姥爺是自家人，這點兒事對太姥來說也無足輕重。
問題是他昨天回余家堡，現在還沒去看望老祖宗。
“鍋鍋，你打我溝子做啥子！”
“找你小姨去，跟她說待會兒一起去探望太姥。”
田歆皺起鼻子，委屈巴巴地說：“又去呀，我才剛回來~”
你要自作主張，怪我嘍？
田禛去沖了個澡換身衣服，來到街上，見余驚鴻牽着田歆正等在路邊，笑道：“走吧，一起去接受審判吧。”
余驚鴻輕嘆一聲，“歆歆，你去找太姥耍，提我們做什麼。”
“田禛想上電視……”
田禛趕忙辯解道：“我可沒說過。”
誒？
田歆不解地看向哥哥，又轉頭望着小姨，疑惑道：“太姥好溫嘛，你兩個咋子像耗子見到貓兒，嚇爪了嘞？！”
“……”
“……”
老太太曾經很溫柔。
可是長大后才發現，她只對小朋友溫柔。
田禛還好，十五歲就出國了。
余驚鴻自從去了電影學院，每次過年回村，老太太看到她眼皮都不帶動的，逮着父親余霄芃就是一頓訓斥。
離開四合院，她又被父親逮到一頓說教。
余霄芃是京城大學中文系教授，教訓人的話術都不帶重樣，閨女當年高考成績很好，卻偏偏選了電影學院表演系……
被田禛抱着走上台階，田歆朝坐在走廊的老頭招招手，“三舅舅，我又來啦~”
坐在門房的中年人愣愣神，盯着田禛和余驚鴻打量片刻，笑道：“喲，禛娃子回來了，驚鴻可是稀客，不錯嘛，敢來找老太太耍嘍。”
余驚鴻笑了笑，“呵呵，三叔好。”
“三舅，我們去找太姥，待會來找您聊天。”
田禛說罷，拉了拉余驚鴻衣角，順着左邊廊道往後院走去。
說起來，三人的叫法有點混亂。
田歆這幾年跟着余姥爺，遇到本家讓喊什麼喊什麼，不知不覺間漲了一輩，也因為余驚煙是孤女，又嫁給田有城做續弦，小傢伙就隨着田禛的輩分走了。
當然，余驚鴻這個小姨她還得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