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亂世不如狗
時光飛逝,春去冬來間,冉閔已經五歲。
冉閔發育得很快,才五歲卻有着其他普通孩童10來歲般身材,而且天生神力,才五歲竟然提得動冉譫58斤的長槊。雖然冉譫經常在外作戰,可每當冉譫回到家中揮舞長槊習武時,冉閔便眨着眼睛在一邊看着,若有所思。
看到這些,冉譫心裏便很是欣慰,卻也有一個遺憾。平常的孩子,過了周歲便已開始牙牙學語,可冉閔五歲了,竟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這讓冉譫心裏有些焦急,卻也無可奈何,即使孟大夫看了也是無計可施。
只是冉閔在練武一途上倒是異常聰明,即使只有五歲,家傳的武藝已經有模有樣。因為一直不曾開口說話,開蒙卻耽誤了下來。
可對於席旦來說,他一個後世成年軍人的靈魂蝸居在一個幼兒的身體裏,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裝不出幼稚,卻也怕成年人的思維嚇壞了身邊的家人,就只好閉口不言。
所以,在得到了項羽的一身武藝后便一直在腦海里消化吸收融合他留下的這些武技和練體方法。在和自己後世學的一些武技相對照后,席旦不由在心裏對項羽留下的武技暗自竊喜,兇猛、剛強的招式一往無前、有我無敵。
後世到底是熱兵器時代,即使練些武技大多也是為了提高反應能力和鍛煉體力,真要說到用冷兵器沙場殺敵,恐怕還是要依靠項羽留下的功夫。
這五年來,冉閔也經常觀摩關內少年軍的訓練,更和其中一些少年軍成為了朋友。從這些人的口中也大概了解了目前處在什麼年代,和席旦之前默算的時間相差不多,處在華夏歷史上最黑暗最血腥的時期——五胡亂華!
這是真正的天下大亂,中原大地,西起關隴東至山東,河南河北,無一片凈土。或諸胡相攻、或各胡屠漢,無一日不戰,無一日和平,血雨腥風,一片腥膻。
永嘉五年,南匈奴劉曜攻破洛陽,大肆擄掠,俘虜晉懷帝,殺王公士民數十萬人。建興四年,還是劉曜攻破長安,俘虜了冉閔的舅舅,晉慜帝司馬鄴,被匈奴人如牽狗一樣用鐵鏈牽着在長安的漢宮殘垣中為匈奴人歌舞做樂后,匈奴人一把火燒了長安城。二年後,司馬鄴被勒死在鄴城,西晉滅亡。
從八王之亂開始,就有士族帶着家人倉皇難逃,開始只是星星兩兩。到永嘉年間,難逃的中原士族百姓迤邐千里,每一個渡江的渡口因為來不及渡江這麼多人,在渡口邊甚至形成了方圓百里的難民營。每一個人都面露凄惶,斗米千錢,賣兒鬻女,卻無一人敢北上迎敵。
晉慜帝被俘后,琅琊王司馬睿在建鄴城即位,建立東晉。此時淮河以北幾乎已都是胡人的天下。關中、山西及河南大部被匈奴建立的後漢所佔據,河北、山東則落入了鮮卑手中,羌人、氐人也在陝北、漢中各地蠢蠢欲動。
現在席旦也知道自己叫冉閔,他的父親是冉譫。當時聽父親叫自己冉閔(此後書中席旦即冉閔,以後也只用冉閔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還迷糊了一會,這名字好生熟悉,心裏卻一下子又想不起來這名字在哪裏聽過。苦思半晌以後,才想起來,原來自己就是那個發佈了殺胡令,死後被追封為武悼天王的冉閔!
處於這樣的年代,怎麼活下去,就成了壓在冉閔心頭的一塊大石。冉閔偶然在小廟的後面找到了一片平日無人的溪邊荒地,於是就經常在河灘邊一邊練武,一邊想着前世今生,思索着該如何破局。
做為一個當年的軍中少壯派,一想到八王之亂后的短短50來年,五胡亂華時,胡人視漢家兒郎如豬狗,以我漢家婦孺為軍糧,北方的漢人將十不存一,就痛不欲生!
前世的冉閔年幼時因父親兵敗而被石勒所俘,在父親死後,被逼認石勒為父。雖然頗受石勒賞識,可在殘暴的羯趙朝廷里每日見到的只有殺戮,攻破了城池塢堡,男人被屠殺,女人充作營妓,兒童則磨成肉糜做軍糧。這種暴行已超出每一個正常人類所能接受的底線,深深刺痛了冉閔,而這也是冉閔後來發佈殺胡令的主要原因。
冉閔得位后帶領北方的漢人展開絕地反殺,百戰百捷,滅絕了羯趙,強壓漢地各胡各回其地。可是也因為殺胡令,導致被百胡圍攻,無一日不戰,根本就沒有穩定發展的時機。最終因糧食問題,將軍糧接濟了百姓后,率一萬士卒去河北征糧。卻被二十萬鮮卑人埋伏,十戰十捷。
在即將突出重圍時,遭遇了鮮卑的鐵甲連環馬,胯下戰馬力竭倒地,最終被慕容恪俘虜因誓死不降而殺害於龍城(今遼寧朝陽)遏陘山。冉閔死後,北方的漢人再無領袖,所有漢人只剩下南渡投奔東晉之路。在殺胡令后,漢胡之間再無轉圜,只剩下了殺戮。南逃的漢人一路上不斷遭遇各胡截殺,最終活着渡過長江的僅十之二三。“紛紛南渡路,宛若地獄徑!”
可是,如果沒有冉閔帶着漢人殺胡,極大地削落了胡人的有生力量,使其暫無南渡之力,恐怕等不到謝安出世,東晉就有覆滅之虞。
想想一百多年後的侯景之亂,一個東魏的羯人餘孽,因叛亂南投東晉。被東晉收留後,又陰謀叛亂,僅僅八千餘人,竟能縱橫東南萬里,殺戮無數,多少江南百姓慘做軍糧,一支孤軍竟歷時四年方才伏誅。從此,“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才成為了漢人的主流認知。
想到這裏,冉閔心裏默思,當年的冉閔還真的可能是項羽轉世,只知個人武勇,一味蠻幹,快意恩仇,只會殺人,不知經營。因痛感胡人的殘暴,於是不加分化,對所有胡人發佈殺胡令,致不容於北方所有胡族,他不知道有些事可以做卻不能說,更何況以公文的形式告白天下,徒遭後世文人詬病;二因不恥東晉小朝廷的懦弱,偏安一隅還內鬥不休,不思進取,麻醉逃避,自名魏晉風流,其實卻只是面臨大恐怖后又無力反抗的逃避。
冉閔頒佈殺胡令后,求附晉室卻被拒,憤而自立為王。致不容於被天下漢人認為正統的南渡晉室。轉戰天下,竟無一盟友,滿天下都是他的敵人,更沒有一個發展的根據地。
這前世的冉閔,在沒有盟友只有敵人的局面下,竟也能轉戰千里,百戰百勝,雖然最終身死國滅,其事迹可歌可涕,令人扼腕之時,其個人武勇也可見一斑。
可也正因為冉閔帶領北方的漢人對胡人展開的絕地反擊,滅絕了最為殘暴的羯趙一族,使後來的北方胡人政權如羌秦、拓跋魏等再不敢像羯人那樣殘暴,不敢再對漢人無底線的予取予奪。甚至主動學習漢文化,爭取漢族士人的支持來融入漢族,使漢人終於獲得了一絲喘息。後世史家將這一段歷史稱為民族大融合。
或許因為冉閔開天下先的殺胡令,為保存漢家香火而殺身成仁,讓冉閔和項羽一樣,成了一個令人同情的悲情人物。
想到這裏,冉閔心裏一聲嘆息。以現在的形勢,想挽救前世冉閔的命運,真的是太難了,對於漢人來說,可以說是上下五千年最黑暗的時刻。
想要發展壯大,就必須建立根據地。沒有根據地,那只是流寇,難逃冉閔日後的軌跡,因糧草不繼而覆滅。只有擁有一塊可靠的根據地,不斷地發展壯大,才能稱為義軍。
可周邊諸胡又怎麼可能讓冉閔安心發展?每當發現一塊漢人的乞活之地,各雜胡約而圍攻,必除之而後快!更何況,早一點建立一塊穩固的根據地,就能儘可能地多保存一分漢人的生機,想到這裏,冉閔便感到巨大的壓力及無奈。
冉閔暗自發誓要改變歷史,改變自身命運的同時也要改變漢人悲慘的命運。讓現在的冉閔像歷史上那樣去拜殺人魔鬼石勒為父,在冉閔而言,是萬萬不能容忍的,這是怎麼都洗刷不掉的污點!
在後世對於很多人來說,像玩笑一樣的名聲,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冉閔一直堅定的認為,這還是是需要維護的。否則,當一個人生存的目的只剩下了慾望,並為了利益而不擇手段、不顧毀譽后,人和畜生還有什麼區別?
“還是太弱小了啊!”再看了看現在細小的身體,冉閔也只有一聲嘆息:還是先打磨身體,把武藝練成了再說其他,畢竟,所有一切的基礎,都需要一份自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