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侮辱
“不可!”
“不行!”
皇帝與方侍郎二人幾乎同時出聲。
“《皇明祖訓》有雲,凡天子、勤王之後妃、宮嬪,慎選良家女為之,進者弗受”,方以智率先開口,第一句就是祖宗之法不可變:
“貴國人士與我大明,無論相貌、衣冠、習俗相去甚遠,實難為之!至於大明天子入教,從未曾有過先例。陛下雖對貴教恩待有加,但天子一詞,乃是父天母地的王者,方可稱為天之子。天下有道,禮樂征伐均自天子而出。如此天下之主,如何能獨信一教?”
這話說得有道理,天之子啊,跟你們家那掰鍋盔的是一個級別的啊,怎麼能讓他來拜你們?至於之前的皇帝有信道教的,有信佛教的,那是已經本土化了的宗教,在方侍郎這裏自然是雙重標準了。
朱由榔更是不能接受,這種“第四羅馬在東方”的DLC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靠譜,搞什麼“一手天命,一手神羅”的把戲當心把自己給玩進去。在他的規劃裏面,可從來沒有什麼“國教”這種設定!
再說了,就算以後國勢強盛,能把教會教義加以改造,COS一把亨利八世,直接成為教會最高領袖,但以後會變成個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清。要是弄得跟幾百年後的南高麗一般,幾萬個宗教團體妖孽輩出,那怕不是會天下大亂。
“若陛下受洗”,神父仍在努力:“教會就有充足的理由派出軍隊,甚至可以向教皇去信,請求支援。陛下博古通今、見識廣博,也應當知道歐羅巴諸國的軍事實力。”
得了吧,你們那的三十年戰爭都不知道打完了沒有,朱由榔聽了更是覺得離譜:還有什麼向教皇求援,好像歷史上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是他們聽了能信嗎?他們信了能派兵嗎?現在1648年,怕不是到時候“廣州海上一聲炮響,帝國的援軍滿載着飛升極樂的神葯,在兩百年後姍姍來遲”吧?
朱由榔不知道的是,他的前身甚至還向日本天皇也發過救援請求。後來甲午年的日本艦隊出港,矇騙日本國人的宣傳單上還真的寫過反清復明。最後清是反了,就是不知道明在哪兒。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皇帝本人沒提,那就是到時候入教了就要遵守一夫一妻制。自己來幾百年前打生打死,好不容易當了個皇帝,怎麼能做出這種對不起祖國、對不起人民的事情?皇祀接續可是天大的事情,不做好備用方案怎麼行?到時候千夫所指,在史書上被人嚴厲批評,這個罪過誰來擔?
“不行不行不行”,朱由榔連連擺手:“這個要求確實過分了點。”
“那聯姻呢?”桑塔羅神父還不想放棄。雖然方大臣這人極力反對,但他感覺這個皇帝好像只是不想受洗,對聯姻還沒有流露出太多的反感。
“我兒才兩歲!”朱由榔一時情急,連稱呼都沒有控制住:“如何能聯姻?就算現在定下來了,那十幾年後的承諾,難道你們現在就會給予支援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壕鏡澳那邊,總督之女,今年剛好十六歲......陛下若是有意的話......”
“不行!”
朱由榔想也不想,當即嚴詞拒絕。
開什麼玩笑!這年頭的歐洲人身上都是臭的!
阿拉伯編年史曾記載過一句話:“他們沒聽到聲音,卻‘聞到’了聖殿騎士主人的接近”。卡斯蒂利亞的伊莎貝爾女王曾經吹噓,她一輩子只洗過兩次澡,一次是出生,一次是結婚。
誰也不想新婚之夜留下狂炫一斤大蒜素的深刻記憶。況且萬一是個葡萄牙龍騎士,自己這皇帝還不如不當!
眼見談判陷入了僵局,明葡雙方也就沒有對最後幾個底線問題進行堅持。但如今正旦已過,馬上就要進行大規模軍事行動。火藥、新式火炮、有經驗的教官和炮兵又是急需的支援,朱由榔沒有把話說死,只讓桑塔羅神父先回澳門,跟教會和總督再商量一下。
至於大明朝堂這邊,恐怕也是一片爭執之聲。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群臣的反對並沒有他想像那麼激烈,尤其是在聯姻一事上。眾臣倒是對要求皇帝入教受洗意見極大。
“我大明三百年,以儒學立國,綱常法紀效孔孟先王之法。若是天子信奉外藩異教,這成何體統?能允許教會入宮宣教,已是陛下的莫大恩寵。但要陛下親自入教,那是萬萬不可!”
而說這話的人,更是讓朱由榔驚掉了下巴:瞿式耜。
“瞿卿家你這是何意?”皇帝完全不能理解:“你自己不就是已經入教了的嗎?”
瞿式耜腰桿一挺,理直氣壯地說道:“臣等是什麼身份?怎麼配跟陛下相提並論?更何況臣熟讀聖人六蓺(yì)精蘊,諸所訓詁,固雖有他好,吾不移矣!”
意思是他雖然入了教,但那只是愛好,這個愛好跟他對聖人的尊崇完全不衝突。
接着他又說道:“皇帝乃身系天下,除了這廣東一隅,還有雲貴邊民,還有各地土司,有江南百姓,有北壁萬民,有民籍軍籍匠籍,紛繁萬千,如何能被一教所拘泥?儒者本天,故能知天、事天、畏天、敬天,此乃中華先聖之學;而天主教自海外而來,獨能洞會道原義理而已。孰輕孰重,臣懇請陛下明察!”
朱由榔聽懂了,這位的意思繞來繞去,就是“以耶補儒”、“以天學之實充儒學之虛”,有點“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那意思了,不禁心裏暗道:“你們這些教徒,有些不純粹啊。”
這入了教的都反對,那沒入教的則是更不必說。
參與了談判的方以智自然也列席發言:“臣曾結交傳教士畢方濟與湯若望,並閱西洋之書。西人善於兵事、算學、物理,然而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一昧強信,亦不足取。陛下屈尊降貴與壕鏡澳教會商談,乃百姓之福,但若要以天子之尊入教,着實不必。”
“那你們說說,這事咋辦?”朱由榔也準備擺爛了,把問題往外一推。
瞿式耜上前答道:“臣倒是以為,可仿永樂年成祖舊事。成祖納妃權氏,乃高麗人也,曾封賢妃;太祖也曾有周誼之女、韓氏二妃,均為高麗人士,甚至瓮妃還是北元血脈。”
話音未落,朱由榔一聽就怒了。
天子的象徵不可玷污,感情就只有皇帝這個位置重要,皇帝本人怎麼樣就無所謂了是吧?這不是縣長夫人的邏輯嗎?
而且你們知不知道那邊的女人不洗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