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刺激
從醫務室出來的蘭德爾晃晃蕩盪地在走廊上溜達,他那副悠閑的樣子在周圍來來往往步履匆匆的科研人員和外勤中間顯得格外扎眼。
不遠處加西婭這和一個穿西裝的男子說著什麼,那人胸袋上夾着個特工身份識別的牌子,皮膚微黃,眼窩很深,中東人的模樣。他們交談的聲音傳過來,聽不清內容,倒是隱約能聽到兩個人的音色。
蘭德爾饒有興味地挑了下眉梢,他走過去的時候“不小心”撞上那個男人。
“哦,抱歉!”蘭德爾一臉真誠的歉意,海藍色的眼睛直視着那個中東人,餘光飛速地掃過那人胸前的標識牌。
“沒關係。”中東人淡淡看了他一眼,道。
蘭德爾聽着對方的聲音,哈哈一笑,轉身離開了。
五分鐘后。
衛生間裏抽水馬桶的聲音蓋過了有人被戳破喉嚨是發出的“呼嚕呼嚕”聲。血色在馬桶里打了個轉,跟着水流被衝進下水道里。
蘭德爾放開那具還被牢牢禁錮在自己臂彎里的屍體,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在廁所隔間裏弄死一個久經訓練的特工還是有點難度的,但完成的還算完美。那傢伙掙扎的時候弄出了不小的動靜,蘭德爾不得不一邊把掰直的曲別針j□j那人的氣管,一邊發出堪稱惟妙惟肖的“嗯嗯啊啊”的聲音,讓一個好奇心過重的人以為隔間裏在進行着某種活塞運動而匆匆離去。
蘭德爾眼神冷淡地看着鮮血從那個中東特工脖子上的小孔中流出,染紅了潔白的瓷磚。他將那截掰直了的曲別針從屍體的氣管處拔下來,隨手擦掉那上面的血液,然後將它藏進袖口整齊的邊縫裏。
男人推開隔間的們,在水龍頭下沖洗了雙手,然後禮貌地向旁邊一個素不相識的特工點了點頭,接着步履優雅地轉身離開。
“斷點三號!”
加西婭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蘭德爾停下腳步,女軍人步履匆匆地趕上來:“長官讓你收好。”
金髮男人看着加西婭掌心裏托着的一隻小巧的通訊器,忽然彎起唇角露出了一個笑容。他將那微型通訊裝置拿起來,看也不看地塞進耳朵,沖女軍人嚴肅的表情做了鬼臉算作是示意。男人用那種柔和的,彷彿沒有任何威脅力的語調輕聲道,“轉告sir,不用謝我。”他說完便不再看加西婭的反應,晃晃悠悠地走開。
通過安檢的時候報警裝置照例聒噪地響了起來,幾個士兵正要上前,加西婭在後面不耐地揮了揮手:“讓三號特工過去。”
蘭德爾向一旁的士兵露出一個漂亮的微笑:“如果我是你,就乖乖地服從命令。”
士兵怔楞着看着男人走掉。
地下車庫涼風陣陣,蘭德爾縮了縮脖子,他鑽進自己那輛不怎麼起眼的灰色轎車,然後發動。
當cia秘密特工派遣處內部想起二級危險警報的時候,男人的汽車已經駛出了地下車庫,蘭德爾從後視鏡中看着身後車庫的門迅速降下,上方閃爍的紅燈顯示着那裏已經進入全面封鎖和戒備狀態。他勾了勾唇角,方向盤一打,灰色小車如同幽靈一般混入了大路上滾滾的車流,消失不見。
布魯斯神情冷淡地站在那個廁所隔間前,鮮血已經停止溢出,凝固的深紅色視覺衝擊強烈,男人往後稍稍撤了一步,避免自己的皮鞋被血污沾染。
他在幾秒鐘后冷冷開口:“人送到法醫處,把警報解除吧。”
加西婭站在布魯斯身後,簡單地應了一聲是。她覺得面對這樣的場面自己幾乎快要失語。中東人脖子上一個小孔幾乎難以辨別,看上去是什麼銳物穿進后造成的後果。用那麼細小的東西準確地刺穿氣管造成死亡,這活兒是誰幹的已經用不着猜測。她忽然想到之前那金髮男人離開時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樣,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出聲。
布魯斯回過身的時候剛剛事發時聚攏來的工作人員都已經“明智”地散去。只有兩個剛剛到達的法醫忙着將浸在血泊中的那名特工裝進屍袋。
“你的行為並不值得讚許。”他忽然道。男人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帶着冷意。
他聽着右耳中的通訊器里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還有不知是什麼重金屬樂隊的喧囂。
蘭德爾打着方向盤,車子轉上一條較為僻靜的小路,他抬手摁掉了音樂電台,明明知道那邊的人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卻依舊笑得魅惑又挑釁。“僅僅是‘不值得讚許’么,那看來,這的確是個正確的選擇嘍。”金髮男人這樣說著,但是眼睛裏笑意並沒有真正地深入。
布魯斯走在空蕩的走廊上,經過那扇巨大的,被鐵杠橫鎖的金屬門,他只是道:“他是cia特工,詹姆斯先生,而你就這麼讓他在洗手間裏流血致死。”
蘭德爾一邊開車一邊無辜地聳聳肩膀,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特別真誠:“我以為他是敵人。而事實上他也是,長官。我可沒在他身上看見標明他是特工的東西呢。”他用一種可憐兮兮的腔調說道:“那些木棍打在身上真的很疼,sir.”
在那個中東男子開口的一瞬間他便已經確定對方就是在“黑沙”時電話里的那個首領。既然布魯斯已經決意清除那個組織,他不介意順手幫他的長官一個小忙,將那組織徹底清理乾淨,當然,也算是為他在“黑沙”時受到的對待報復一下。蘭德爾並不是不記仇的。
布魯斯面無表情。“特遣處不是你隨意殺人的地方,特工。”
蘭德爾踩下剎車。通訊器里男人的怒意幾乎是一瞬間呈滔天之勢,直直地朝他拍下來。
特工一隻手捏緊了方向盤,凸出的指節泛出一點點青色,他的聲音嬉笑如常:“隨您處置,長官,你要一個殺人兇手或是別的什麼,我都可以。”他無聲地嘟噥了一句:“控制狂。”然後深深吸了口氣。
布魯斯的聲音恢復了冷淡平靜:“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猜測,詹姆斯,只是不要未經我的同意就付諸實踐。”他聲音沉冷,“別忘了你自己說過什麼,你是我的特工。”
蘭德爾像是被提醒了什麼似的舔了舔嘴唇,他的表情顯得更加曖昧:“當然,當然,你真讓我感動啊,sir。”
布魯斯忽然道:“我希望你今天沒有受到影響。”
蘭德爾哈哈一笑,他不出所料地發現那個死在衛生間裏的cia特工的話題就這樣被結束了。雖然現在這個並不能讓他感到愉快。他慢慢道:“我是‘斷點’啊,sir。”他發覺讓布魯斯接著說下去這個話題毫無疑問會對一個“清楚自己身體構造還貿然行事的omega特工”非常、非常不利,於是接着道:“另外啊,長官,我以為您清楚從i區回來之後我可以有三天的假期,您不會是想繼續監聽我的私生活吧?”
布魯斯沒有再說什麼,通訊器里一片安靜。金髮特工凝神諦聽,他覺得自己似乎聽到布魯斯呼吸的聲音,緊接着出現在腦海的就是那個深色眼睛深色頭髮的男人的胸膛,寬闊,堅硬,隨着空氣的吸入和呼出緩慢平穩地起伏。
蘭德爾只覺得車子狹小的空間讓他呼吸不暢。他想起布魯斯嘴唇的味道。然後只覺得一陣熱流直衝上來。
金髮男人終於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他輕微地皺起了眉頭。——果然還是會被那些氣味影響么。
布魯斯在辦公桌前坐下,他看了空無一物的電腦桌面幾秒,眉梢微動。比那個人的眼睛更深的藍色。年長些的男人像是忽然醒悟過來什麼一樣,他那極薄的嘴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臉上的神情近乎於冰冷。布魯斯停頓了兩秒,然後慢慢地拉開抽屜,他從一隻盒子裏取出一根極細的針管,然後撩起袖子,將針筒中的液體利落地注入了靜脈中,看着那浮起的血管泛出一些青色,布魯斯扔掉了針管,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憎惡這種感覺。
fa//qing。被天性俘虜。超出理智的控制。那代表着危險,恥辱,以及傷害。
布魯斯斯圖爾特是個a1pha,一個該死的強大得需要用特製的抑製劑去控制他的衝動的a1pha。一個a1pha越強大,便越會被omega的味道挑動。反之亦然。
布魯斯並沒有結合過,他清楚他手底下的特工們也是。而他不能給那些經受着一個月漫長折磨的omega們更多的壓力。
很顯然剛剛看到監控錄像后就尾隨詹姆斯先生進入那間密室是個過於草率的決定。布魯斯又想到那個出乎意料的親吻,難得地有些不耐煩地捏了捏手指。
蘭德爾坐在他那輛狹小的灰色轎車裏,做了兩個深呼吸。他推開車門鑽出去。
男人此時正站在一條破敗的小巷裏,垃圾桶似乎很久沒有被清理過了,廢棄物零星地散落着,散發出刺鼻的怪味兒,他的面前是一棟兩層的小房子,紅色的磚牆已經有些斑駁。
蘭德爾三兩步踏上台階,他伸手隨隨便便就將那扇鐵門拉開。沒有鎖,要麼是主人太過大意,要麼便是這房子裏實在沒有什麼值得鎖住的東西。顯然蘭德爾不是個適宜居家的人。
金髮男人回過身將鐵門栓上,他站在這棟房子的前廳中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大步地繞過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食品包裝袋和落滿灰塵的傢具,直奔吧枱。
嗯,還好他的威士忌還在。男人將杯子中琥珀色的液體一飲而盡,眉頭卻依舊沒有舒展。彷彿有一把刀子在大腦中翻ci//jiao動,男人幾乎要忍不住悶哼出聲。他重新倒了一杯,然後慢吞吞地將耳中的通訊器取出,在一臉輕鬆地將那玩意扔進充滿酒液的玻璃杯里之後,金髮男人終於咬牙切齒地按着太陽穴低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