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

護送

這一天有點兒折騰,上天下海帶爬山的,躺火堆旁邊暖和過來之後,邱時很快就睡著了。

但睡得不實,因為睡袋也濕了,就算不怕有人偷襲也睡不了,只能直接睡地上,泥地嵌着石頭,還往上竄濕氣,怎麼躺都差點兒意思。

上半夜邱時醒過很多次,邢必基本沒睡,都坐着,看着火堆出神,還有兩次邱時看到他去灌木叢里撿樹枝了。

後半夜大概實在是累了,他才算是真的睡著了,連夢都沒做。

天亮的時候邢必沒叫他,邱時是被鋪到臉上的陽光扎到眼睛才醒的。

不過迷糊着的時候他就感覺不太對,他們時間挺緊的,按說邢必應該會一早就叫醒他繼續走,但現在明顯太陽都完全升起來了……

邱時沒有動,靜靜地躺着。

四周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動靜,但能聽到跟昨天晚上不太一樣的環境音,河水流過的聲音,風從灌木叢上掠過的聲音,還有他臉的上方偏左呼吸的聲音。

邱時沒睜眼睛,陽光太刺眼。

好在他右手就貼在腿邊。

閉着眼拔槍抬手,沒等蹲在他頭邊的那人反應過來,槍口準確地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別。”那人迅速舉起了手。

邱時沒鬆勁,槍口還是頂着他,翻了個身站了起來,避開陽光低頭看了看還蹲在地上的人。

年紀看着跟他差不多的一個男人,戴着一副風鏡,臉上皮膚曬得有些發紅,一臉驚慌。

但直覺告訴他這人跟肖磊差不多一個檔次,沒有什麼殺傷力。

“幹嘛的?”他問了一句。

餘光里他看到不遠的地方有輛車,還有人往這邊跑了過來,最前面的那個從速度和跑步姿態都看得出來不是邢必。

邱時想也沒想,左手拔出了腰上的另一支槍,對着那人過來的方向就是一槍。

正正打在那人腳前方的地面上,那人停下了。

“邱時。”那人身後有人快步走了過來。

是邢必。

看邢必的狀態和眼前這個肖磊級別的人,應該是沒什麼危險,邱時微微抬了抬槍口。

這人趕緊跳了起來,手還舉着,嘴裏一連串地說著:“誤會了誤會了……”

“閉嘴。”邱時說。

這人很配合地閉了嘴,在邢必走過來之後立馬往車那邊跑過去了。

“怎麼回事兒?”邱時收了槍,壓着聲音問。

“東林鎮來接你的人。”邢必也低聲說。

“什麼?”邱時愣了,往那邊又看了看,車下兩個,車上還有一個,“都是人嗎?”

這個問題問得他有些彆扭,在雲城這些年,他雖然不相信雲城真的以拒絕生化體還人類一個純粹的樂土之類的屁話,但也的確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看到陌生人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先確定品種。

“三個人類。”邢必說。

“有沒有別的躲着的?”邱時摸了一下手臂,打開了地圖。

“沒有。”邢必說。

地圖上的亮點的確就現在這幾個人,沒有別的異常。

“他們什麼時候來的,”邱時看了邢必一眼,“為什麼沒叫我?”

“你一晚上體溫都偏高。”邢必說。

“偏高?”邱時摸了摸自己額頭,“發燒了?”

“早上叫不醒你。”邢必說。

“然後你就不叫了?”邱時說,“你不用確定一下我是叫不醒還是死了嗎?”

“你不會在我眼皮子底下死的。”邢必說。

邱時看了他一眼。

“一會兒坐車走。”邢必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的車和人。

“不覺得有點兒奇怪嗎?”邱時說,“鄧葉葉他們綁走小嶺,又舉個字那麼囂張,誰都覺得我們到東林來就跟送死差不多,現在又讓人跑到這裏來迎接?”

“是奇怪。”邢必說。

“那還坐車走?”邱時問。

“那我去殺了他們搶車走。”邢必說。

邱時沉默了,倒是也沒有必要到這個地步。

“我記得去東林的路,”邢必說,“走錯了我會發現,這幾個人沒有什麼戰鬥力,這樣的你一個人能控制十個……”

“為什麼讓這麼弱的三個人出來接我們?”邱時說,“我們之前碰到的遊民隨便一個他們碰上都得團滅。”

“很縝密啊,”邢必看着他,“搭檔。”

“沒辦法,我搭檔泡了水腦子轉不動了。”邱時說。

“先坐一段,能省很多時間,”邢必說,“情況不對再下車,鄧葉葉他們不管是什麼目的,都需要你人到東林鎮,在這之前不會有來自他們的危險。”

“能看到他們在說什麼嗎?”邱時看着那邊正在說話的兩個人。

邢必往那邊看了一會兒:“討論讓我們坐後座還是後面的車廂,還有如果我們不肯下武器怎麼辦。”

“下個屁,”邱時說,“就他們也配讓我們下武器?”

邢必笑了笑。

“行吧,”邱時皺了皺眉,這對話聽着跟傻子一樣,主要是他實在也不想走路,“我去收拾東西。”

“嗯。”邢必應了一聲。

火堆已經熄滅了,昨晚上烤的衣服也幹得差不多了,就是睡袋還是濕的,邱時也一塊兒都塞進了包里,反正也用不上,也沒所謂了。

不過他沒有離開過雲城太久,每次出去給李風找東西,也不需要帶什麼背包裝行李,扔點兒吃的在車上就行了,這會兒收個背包收得他有點兒煩躁。

東西本來都沒裝滿這個包,但現在拿出來再放回去,居然放不下了。

他把睡袋扯出來扔到了一邊。

“不要了嗎?”邢必問。

“嗯。”邱時應了一聲。

“放我那個包里吧。”邢必蹲了下來。

邢必的包挺空,不知道是東西少,還是人家會收拾。

還是東西少,畢竟邢必也不需要吃那麼多東西,地上扔了一個銀色的軟瓶子,應該是邢必早上吃的,那個補充劑。

邱時拿起來看了看,裏面是黑色的有些粘稠的東西。

“想吃么。”邢必問。

“你還說沒什麼味道?”邱時皺着眉,這個味兒他莫名感覺有點兒熟悉,以前肯定聞到過。

“吃起來沒味道。”邢必說。

“人能吃嗎?”邱時問。

“能。”邢必說。

“算了,”邱時起身拿起包,“罐頭雖然味道也就那樣,但是起碼沒默認吃的人沒有味覺和嗅覺。”

他倆往車那邊走過去,那三個人都下了車,打開了車門。

“你剛過去車那兒幹嘛了?”邱時問,之前邢必突然失心瘋的事兒讓他有些陰影,對於邢必不跟他打招呼離開的任何行為都多少會有點兒警惕。

“修車。”邢必說。

“……這他媽,”邱時看了他一眼,“三個弱雞開着一輛破車,來接我們?”

“雲城這方面還是有優勢的,”邢必說,“不然為什麼那麼多難民想去。”

“你還真會修車。”邱時說。

“比打水漂複雜一些。”邢必說。

“平時不是挺穩重的么,”邱時說,“怎麼,打個水漂把人都打飄了。”

邢必笑了笑沒說話。

“邱時吧,你好,”被邱時用槍指過的那個人過來伸出了手,“我們是來接你們去東林鎮的,我叫高山。”

邱時看着他,不出聲也沒伸手。

高山也不介意,又笑着介紹了一下旁邊的兩個人,大鬍子是司機大石,另一個中年男人叫趙什麼沒聽清,反正高山管他叫老趙。

“上車吧,”老趙說著看了一眼邱時身上的槍,“這個……”

邱時沒理他,直接上了車,往後座一倒,看着他:“什麼?”

“路上時間長,可以好好休息休息,睡一覺。”高山笑着說。

邱時轉開頭看向車窗外。

這車跟李風平時開的那輛大小差不多,空間挺大的,後面坐着還算舒服,不過沒李風的車豪華,暖氣也沒那麼足。

邱時迅速掃了一眼車的內部,看上去很普通,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邢必上車坐到了他旁邊,往他手心裏放了一顆葯:“吃了。”

“什麼玩意兒?”邱時把葯放嘴裏嚼了,又喝了兩口水。

“退熱的。”邢必說。

“我應該已經不發燒了吧。”邱時說,“也沒什麼感覺。”

“嗯,”邢必握了一下他的手感受了一下溫度,“還行。”

“這水太冰了,”邱時說,“你有機會應該去泡泡山後面的溫泉,舒服。”

“東林也有兩個溫泉,”高山回過頭,努力地擠進了話題,“還挺……”

“胡小嶺在東林嗎。”邱時打斷了他的話。

“……我們只是奉命來接人,”高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具體的情況到了以後會有人跟你們說。”

“活着嗎?”邱時問。

“我們是不會隨便殺人的。”坐在最後一排的老趙說了一句。

“那最好,”邱時繼續看向窗外,“我心情不好了會隨便殺人。”

車裏安靜了,只剩了發動機的聲音。

有車坐着還是舒服的,特別是河這邊的路以泥地居多,少量的石頭對坐在車上的人來說影響不大,這個程度的晃動對於邱時來說,很催眠。

他往下滑了一點兒,轉頭看了邢必一眼。

邢必胳膊架在車門邊,手撐着額角也正看着他:“嗯。”

“嗯屁?”邱時用口型問。

“不是要睡會兒嗎。”邢必說。

“嗯。”邱時應了一聲。

“那你嗯屁。”邢必說。

邱時閉上眼睛無聲地笑了。

車裏五個人,沒人說話,不知道那三位什麼感覺,邢必肯定是不會尷尬的,他任何時候都那個樣,邱時也沒什麼尷尬,大家都不出聲他正好睡覺。

到了東林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狀況,雖然這三個人看着很無害,但誰知道呢,李風平時看着也很和氣,拿收屍人當人質的時候也都很和氣。

出來這幾天,大概就這一覺是睡得最沉的了,還算舒適的溫度,還算舒適的晃動,暫時不需要擔心有人偷襲的安心。

還有個很舒服的枕頭。

……枕頭?

邱時在迷糊中有些疑惑。

他睜了睜眼睛,看到的是車頂,這個車頂上還印着東林鎮的鎮標。

還在車上,那哪來的枕頭。

他抬手往腦袋下面摸了摸,想看看自己枕的是個什麼,剛碰到枕頭,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放回了他自己身上。

“……操。”邱時抬起頭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後座上,腿一條曲着踩在座椅上,一條伸長了架在駕駛座的靠背上。

而他腦袋下面枕着的是邢必的腿。

邢必正靠在車門邊垂着眼皮看着他。

“我睡得這麼死?”邱時問。

“嗯。”邢必應了一聲。

邱時皺了皺眉,收回腿坐了起來,轉頭又看了看邢必的腿。

邢必搓了搓腿。

“麻了?”邱時問。

“嗯。”邢必繼續搓腿。

“過了啊,”邱時說,“我一顆腦袋才多重。”

邢必笑了笑,往車窗外看了一眼:“要活動一下嗎?”

車上只有他和邢必了,別的人都沒在,車停在了一處草坡旁邊。

“這是哪兒?”邱時掃了一眼地圖,發現草坡後面有三個亮點,應該就是車上那幾個人,“他們躲那後頭幹什麼?”

“尿尿。”邢必說。

“……不說上廁所了啊?”邱時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雖說枕着邢必的腿睡得還挺舒服,但後背還是壓得有些發麻。

“荒郊野嶺的哪兒有廁所讓你上。”邢必跟在他身後也下了車。

“別老學我。”邱時笑了。

“你總給機會沒辦法,”邢必看了草坡那邊一眼,“現在安全的,要去尿尿嗎?”

“去。”邱時衝著草坡就過去了,幾下就跑到了坡頂,看到了下面應該是尿完了但還站在那兒說話的三個人。

幾個人抬頭看到他,頓時有些尷尬,高山說:“我們上那邊兒,你下……”

“不用客氣。”邱時一拉褲子拉鏈對着坡下面就開始尿。

就是這些人,綁走了胡小嶺,讓他那幫兄弟成了人質,自己還得一路奔波去送死,要沒有邢必,他甚至送死都送不到東林鎮。

提好褲子準備回坡下面去的時候,邢必走了上來。

“參觀啊,”邱時說,“來晚了。”

邢必笑了笑。

“你……”邱時看了看他,“要上廁所?”

“生化體也是有新舊代謝的。”邢必說。

“哦。”邱時應了一聲。

邢必看着他:“參觀嗎?”

“不了。”邱時說。

轉身準備走開的時候,遠處出現了兩個小黑點。

距離太遠,地圖上還沒有顯示,邱時轉頭問邢必:“那是輛車嗎?”

邢必回頭看了一眼,又轉回去,過了一會兒提好褲子之後才說了一句:“是車,派來護送的。”

“你怎麼知道的?”邱時低聲問。

“他們說的,”邢必也低聲說,“護送車到了。”

果然不可能就是這三個貨把他們接到東林去,真要這麼太平,東林就不會失聯。

“前面這一段路可能有點兒亂。”邢必說,“別睡太死了。”

“那不是有你么。”邱時說。

護送車跟雲城的大黑車差不多大小,但是塗了迷彩色。

說實話這一片太開闊了,除非是個隱形車,要不塗成什麼樣都能一眼看見。

兩輛車開進地圖範圍之後,邱時發現這車應該有屏蔽裝置,地圖上並不能顯示車裏的人。

“走吧,”高山在坡低沖他們喊,“繼續出發,前面這一段不是太安全,這是東林鎮的護送車,有武裝。”

邱時一邊整理身上的武器,一邊給李風發過去了一條語音。

和邢必一塊兒回到了車裏坐好,他們這輛車在一前一後護送車中間卡着繼續出發了。

兩輛護送車全程沒有跟他們這輛車的人有任何交流,但本來挺放鬆的氣氛因為全副武裝的護送車而變得有些緊張壓抑。

“護送的這些人,”邱時說,“是以前東林鎮的人嗎,聽說防禦一般,看車還不錯啊。”

“這些是……”高山猶豫了一下,“我們新增的成員。”

“你是東林原住民嗎?”邱時問。

“是的,”高山點點頭,“我四歲的時候跟父母到東林鎮,一直到現在。”

“鄧葉葉跟你們什麼關係?”邱時繼續問。

“鄧葉葉?”高山回頭看了他一眼,“不認識。”

邱時沒再問,高山看上去沒撒謊,鄧葉葉一直是在雲城待着的,要不是安插的探子,就是被策反的探子。

他也懶得再去想了,這些事兒留給邢必琢磨吧,他只關心胡小嶺是不是還活着,可這幾個人偏偏不說。

剛就應該尿他們腦袋上。

“我們到這邊來是違規的吧?”肖磊跟在趙旅身後連摔帶打滑地爬上了一個小山頭。

“回掩體抱着你那個規矩睡覺去。”趙旅說著拿出望遠鏡,往前方的山谷里看過去。

這裏是平時收屍人活動範圍的邊緣,邱時給他們劃出來的範圍,發生了什麼事,雲城的防護網打開前,只要不像肖磊那麼笨,從這裏回到掩體正好夠時間。

四周都有軍隊佈防,但看不到士兵,明面上只能看到城防署的人,山谷那裏就是城防署設下的檢查站,現在難民已經不能直接從隧道進入外城,需要先經過檢查站,合要求的才能進入。

“這是保障署缺勞動力了吧。”趙旅看着那邊,今天有一批能進外城的難民,二三十個,正原地等着。

“怎麼呢?”肖磊問。

“眼睛不用的話晚上給兄弟們加餐,”趙旅說,“全是青壯年,女的和年紀大點兒的是一個沒有。”

“我去過養殖場和種植園,”肖磊說,“也不是只有青壯年的。”

“別的活兒呢,那麼多進了內城再也沒回來的呢,”趙旅說,“李風手狠起來的時候能讓你個小蝦米見着?”

肖磊嘆了口氣。

趙旅盯着那些人看了一會兒,又擰了擰望遠鏡,皺着眉嘖了一聲。

“怎麼了?”肖磊趕緊也拿起望遠鏡。

“我怎麼感覺有幾個不對勁的?”趙旅說。

“怎麼不對勁?”肖磊也把焦距調了一下,盯着一個一個難民看了一遍,“我怎麼沒看出來?”

“真的不對,”趙旅拍了肖磊一下,“走,回去,可能得聯繫一下李風。”

趙旅跑回掩體的時候,那二三十個難民已經跟在城防署的車後面往隧道口走了,他喊了一聲:“出來幾個人!”

一幫人從旁邊的幾個掩體裏都出來了,他把望遠鏡扔給旁邊的何江:“看看,那幫人里有沒有不對勁的。”

“今天進城的難民嗎?”何江說,“都壯勞力啊,保障署又找人去送死了?”

一幫人看了半天,沒有人看出有什麼問題。

趙旅拉着肖磊進了邱時的屋,把門關上了。

“都沒看出來什麼不對勁啊。”肖磊小聲說。

“我他媽這會兒知道邱時不在有多難了,”趙旅壓着聲音,“聯繫李風,馬上,這幫人不能進外城,這裏頭有感染者。”

“有嗎?”肖磊很吃驚,一邊拿出小寵聯繫李風一邊問着,“看着都是正常人啊。”

“說不清,”趙旅說,“邱時要在的話肯定能看出來。”

肖磊把耳機塞到了他耳朵里,李風的聲音傳了出來:“我這剛有時間睡一下……”

“李風,我趙旅。”趙旅說。

“邱時還好,活着,”李風說,“現在都坐上車了……”

“那就好。”趙旅鬆了口氣。

“我睡了。”李風說。

“找你不是這個事,”趙旅回過神來,“攔住現在進城的那隊難民!有感染者混在裏頭!”

李風頓了一下:“你別跟我說城防署的人連感染者都認不出來。”

“沒發作的。”趙旅說。

“這些人都在檢查站觀察了半個月以上,”李風說,“有感染早發作了。”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發作,但有幾個看着不對勁!”趙旅壓着聲音。

“你憑什麼判斷的?”李風問。

“直覺。”趙旅說。

“……你真不愧是跟邱時一塊兒長大的,”李風說,“直覺?你是想讓我去找張署長告訴他收屍人憑直覺認為這幫人不能進城?”

“是的。”趙旅說。

“我真他媽……”李風罵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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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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