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開考
有杜元亭出面幫忙,出具保結的事很快就得到了解決,接下來,陳錚只需靜等開考即可。
……
陳家集,河內,寬闊氣派的宅子櫛比鱗次。
當中一座,正是嫡系大房所在。
這幾天來,陳一公的心情頗為不爽,連最愛聽的戲,都沒有去聽了。
“砰!”
杯盞在地板上砸碎的脆響:“阿九,你說會辦得妥妥噹噹,體體面面,但看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管事九叔垂手肅立,頭耷拉下去,大氣不敢喘。
他能說什麼呢?
不管說什麼,在陳一公聽來,都是狡辯與無能的表現。
九叔本以為能輕易把陳錚拿捏住了,哪想到陳錚的性子如此剛烈?
不但剛烈,而且真有些門道,搞定了參加童子試的事。
在這件事上,如果陳一公親自出馬,自然能把陳錚完全封殺,可那樣的話,傳揚出去,成何體統?
陳一公畢竟是顧及身份和臉皮的,也覺得沒有那個必要,對付一個家徒四壁的旁支子弟,交給九叔綽綽有餘。
可誰想得到呢,弄到現在,已經變得騎虎難下。
現如今,陳錚的“才子”之名宣揚起來了,引得不少族老注意,甚至交口稱讚。
回想起來,去年中秋之夜,在萬楓山上,陳一公明面跟孫子陳渭斌說一套,暗地裏卻做了另一套,本意要把陳錚按下去的。只無奈那首《水調歌頭》太過於出色,根本按不住罷了。
莫說在中秋詩會,便是在陳家集中,陳一公雖然德高望重,卻還做不到一言堂。
除非他捨得把臉皮扒拉下來。
然而以大欺小,對付這麼一個無冤無仇的小輩,值得嗎?
答案當然是不值得。
所以陳一公的怒氣只能發在九叔身上,責怪他辦事不力,這點事都辦不好。
對着老人家,九叔唯唯諾諾,自辯都不敢,心底卻把陳錚給恨上了,認為這小子不識抬舉,更是一副死腦筋,不見棺材不流淚。
發過火后,陳一公坐下來,冷然道:“阿九,你想將功補過的話,就應該用多點心思。我可聽說了,那小子成為才子,還結交了不少朋友,大房子都住上了。”
九叔忙道:“此事端是蹊蹺……我都打聽清楚了,他私底來往較為密切的,除了杜元亭,只得一個散修道士,姓王的,在城外開設了一座玄雲觀。此道人據說出身嶗山,但求道不成,被掃地出門的。”
“所以大房子究竟是誰的?”
“之前是張大福的,他轉手賣給了一家姓胡的,奇怪的是,胡氏一家都沒入住,反而給了陳錚,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陳一公疑問:“就這樣?”
九叔答道:“目前為止,我只打探到這些。”
陳一公雙眼眯了眯:“看來此子走了時運,識得了貴人。”
九叔一怔:“大老爺的意思,是說那胡氏一家是貴人?可不對呀,我倒感覺處處透着詭異。況且那處宅子,地理偏僻,賣不上價。”
陳一公“哼”一聲:“本以為是個略具詩才文採的族中子弟,現在看來,倒顯得不簡單了。”
九叔聞言,心中一凜,知道這位大老爺真正對陳錚開始上心了。
換句話說,是認為陳錚具備了某種威脅性。
但不應該啊。
陳錚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才子的頭銜,以及兩三首佳作罷了。
其實這些,都算是虛名,如浮雲一般,沒根的。
自古才子多風流,更多坎坷,不乏顛沛流離,甚至貧困潦倒者,鮮有能成事的。
總之在九叔心目中,陳錚與陳渭斌相比,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無法相提並論。
就又聽陳一公說道:“是否真得具備了時運,驗證其實很簡單,就看他這次能否考取秀才。”
九叔鬆了口氣,大老爺既然這麼說,那就意味着陳錚不可能考得上了。
當人上了年紀,越發會相信時運之說。
對於陳一公,孫兒陳渭斌就是命根子,而陳渭斌作為陳氏年輕一輩的讀書種子,這是十幾年來努力的結果,絕不允許受到任何的破壞影響。
皆因這個受到動搖的話,那麼就會動搖到大房一脈的根基,非同小可。
是以一直以來,陳一公都堅持祖蔭文運,要儘可能地灌注在陳渭斌的身上,不能給別人分薄了去。
別人來搶,那就是跟他們家過不去。
開始之際,陳一公並不認為陳錚具備搶奪的資格,只抱着一種防患於未然的態度,讓陳錚今年不考,過兩三年再說。
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竟變得微妙起來。
當引起了陳一公的重視,不管陳錚是不是有了時運,都將在這一刻斷絕。
九叔太了解眼前這位老人的威信與能量了,只需出面找胡知府說一句話,陳錚的文章寫得再好,都考不中秀才。
大局已定。
……
在忘我的修行與讀書中,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童子試的日子。
不是第一次考,亦非吳下阿蒙,陳錚的心態相當平靜,倒是二伯陳遠等人頗為緊張,齊心合力地幫陳錚準備着各種考前事宜。
對於他們來說,所謂“才子”的頭銜,甚不踏實,比不過真正的功名實在。
只有陳錚考上了秀才,才算是真正的“士族”。
身為老師,杜元亭的心情更為複雜,因為他聽到了些小道消息:這次陳錚去考院試,凶多吉少。
別人暗中已經說好,達成了相關協議。
對此杜元亭感到憤怒,卻又無能為力,根本抓不到證據,所有的都是聽聞而來。
至於面對陳錚,又能說什麼?
該說的,之前都說過了,陳錚的堅持,不為所動。而今都要開考了,再說那些,毫無意義,徒增煩惱而已。
這次的杜氏草堂中,參加院試的不止陳錚一個,王禎李嵩兩人,同樣報名參考。
三人結伴同行,有說有笑的,倒沖淡了幾分考前的緊張氛圍。而他們的保結人也是一樣的,都是通過夫子的人情找來。
依照規矩,排隊通過檢查,魚貫進入到考場中。
這場子倒算寬闊,正前方處的台上,端坐一名高官,正是江州知府大人胡煒。
眾考子屏息靜氣,不敢喧嘩,很有秩序地對號入座,等待開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