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真正意義上的收穫
今夜的天氣甚好,萬里無雲,月上中天,直如掛上一個大玉盤,月光映照,分外皎潔。
為了把這中秋詩會搞得熱鬧紅火,主辦方真得花費了許多心思:曲藝、歌舞、吟唱、還有評書耍雜等。
真是五花八門。
一場接一場,幾乎沒有停過,把氣氛拉得滿滿的。尤其是歌舞表演,一排溜的美人兒,穿着清涼,婀娜多姿,引得眾多的文人士子瞧得目不轉睛。
“大開眼界呀。”
蘇元武由衷嘆道。
像這種有水準的才藝演出,平時想要欣賞,只能去青樓勾欄,可茶水費貴得很,根本不是他們這樣的人所能消費的。
而今晚之所以能大飽眼福,全是依仗陳錚的緣故。
說實話,在此之前,因為各種因素,在草堂中,陳錚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甚至遭受嫌棄和孤立。
但經過今晚之事,好感刷滿。
不是誰都那麼大方,捨得把自己寫出來的詩詞幫助別人過關的。
這就是仗義。
仗義的人,最適合結交。
雖然蘇元武他們處處巴結討好陳渭斌,但彼此之間的巨大差距,不可能高攀得上,也不可能與人家交上朋友。
即使想當個跟班,都不一定有資格。
但陳錚不同,其出身貧寒,在底層苦苦掙扎,論起家境,比蘇元武等人還不如。
相識於微時,最容易交心,若是能經歷過患難,那更是好。
況且現在陳錚的表現,已是頭角漸露,前景大好。
還能說什麼呢?
多加親近便是了。
“陳學長,我買了冰糖葫蘆,請你吃。”
“陳錚兄,我這兒有冰鎮的綠豆糖水。”
這是王禎與李嵩兩個,他們年紀小些,心性較為活躍,就去邊上買了不少吃食回來。
陳錚:“……”
怎麼感覺自己被當成小孩來哄了?
倒不客氣,一手拿冰糖葫蘆,一手端糖水。
蘇元武見到,不甘示弱,趕緊離開座位,出去一圈,回來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副文房四寶。
“陳錚,你為了寫詩,筆墨用了不少,我買新的過來相贈,願你寫出更多的佳作。”
“多謝,有心了。”
陳錚照單笑納。
四人坐在一起,一邊吃喝,一邊閑聊,頓時感覺親近了許多,有了同窗之間真正的情誼。
王禎舉首顧盼:“夫子怎還不見回來?”
蘇元武笑道:“夫子應該不會跟咱們一起坐的,說起來,這可能也是一種校考。”
李嵩摸摸頭:“要是我一個人上來,肯定會感到緊張驚慌。”
“誰不是呢?”
蘇元武嘆道:“我長這麼大,每年都聽說著中秋詩會如何如何,如今真正上來了,才知道是這個樣子,不枉此生了。”
陳錚笑道:“元武兄,來日方長,現在就說‘不枉此生’,可就太早了。”
蘇元武搖了搖頭:“人貴自知,我呀,已是一眼望到了頭。”
他雖然考取了秀才,但年紀已經上來了,就算拜入杜元亭門中求學,進步也有限。
能夠去考舉子試,但想要考中,真得祖墳冒青煙才行。
陳錚默然,在這個話題上他沒有安慰人的立場。
讓一個童生去安慰秀才?
那就是咸吃蘿蔔淡操心了。
……
在另一側,一座涼亭中,杜元亭正與三名老友煮茶品茗,說些閑話。
一名長袍儒者忽然走進來,看見杜元亭,當即把手中紙張一揚:“元亭,你家草堂可出名了。”
“此話怎講?”
“你休得裝糊塗,現在外面都傳開了,說杜氏草堂有個名叫‘陳錚’的學子連作了兩首好詩,徑直闖到山頂上來了。我讀那首《江雪》,端是孤傲卓立,很有你的風格呀,果然是一脈相承。”
杜元亭苦笑一聲:“范兄,你這樣說的話,可就是抬舉我了。”
那范兄一怔:“何解?”
杜元亭解釋道:“陳錚入我草堂讀書,不過短短時日,課堂所學,皆為時文,未曾跟我學過詩詞。”
范兄疑問:“莫不是你特意要為學生揚名,才故作謙虛?你敢說沒有幫他審閱,推敲潤色?”
杜元亭正色道:“絕對沒有,我如果說有,反而是奪取學生聲譽,欺世盜名了。”
看他神態嚴肅,范兄卻是信了:“如此說來,那此子端是了得。”
旁邊的儒者聽着有點糊塗,開口問怎麼回事,當聽范兄吟誦完《江雪》,一個個都露出了驚喜之意:
“此詩大善!”
“真不敢相信是一介學子所作。”
杜元亭的確有藉機幫陳錚揚名的意思,當即不遺餘力地介紹推薦起來。
除了《江雪》,還力推了另外兩首。
至於幫蘇元武那幾首,水準一般,又不同名義,卻不適宜拿出來說。
聽完之後,諸人再無異議。
如果說只得一首佳作,可能是來路不正,而或靈光乍現,但接二連三地寫出來,那就是詩才文採的具現。
“恭喜元亭兄得此佳徒。”
眾人紛紛恭賀起來。
雖然杜元亭還不曾真正進行指點,可師生名分定在這裏了,不管外人怎麼說,都繞不過去這層關係。
對於老友們的恭賀,杜元亭倒有些不自在,覺得自己佔了陳錚偌大的便宜,心想從此往後,是不是該給陳錚開開小灶了?
但那樣的話,又違了一視同仁的初衷。
對了,可以在草堂設置個前提條件,只要詩詞寫得好,自己的藏書可任意借閱來看,還能順便點評時文。
此條規則對五名學子都適用,那就公平了。
……
坐在座位上,蘇元武三個聚精會神地看着高台上的表演。
現在上演的節目很有內涵,喚作《嫦娥奔月》,扮演嫦娥的乃是花魁級的美人兒,來自長春樓的蘇尚兒。
那容顏、那身段、那動作,扭動顧盼之間,能把人的魂兒給勾飛了去。
先前幾個節目,蘇元武還能保持君子風度,正襟危坐,到了當下,早按耐不住,就差流出哈喇子了。
不經意間一瞥,卻見到陳錚坐在那兒,竟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姿態,正眼都不瞧台上一下。
蘇元武很是奇怪,心想難道陳錚不喜歡女色?
要知道及冠之年,正值那血氣方剛的時候,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出家人,面對台上那等血脈噴張的舞姿,怎能做到無動於衷?
他卻不知,陳錚的視野,全部放在了一盞青銅古燈身上。
古燈之內,錦繡狀的文氣神韻蔚然可觀。
這般增長的速度,實在太喜人了。
對於陳錚,這個才是真正的迷人之物,屬於真正意義上的收穫。
過了一陣,《嫦娥奔月》結束,掌聲雷鳴。
然後是“哐當”一聲銅鑼敲響,今晚的中秋詩會,正式開始。